金田一記得理發店的老板清公曾經對他說過:
“其實大家明白,這座島上全是海盜或遭放逐罪犯的後代,不過,搞不好也有些人還帶著貴族血統哩!就拿志保來說吧!怎麼看都不像罪犯的後裔,像她那種尤物,身上也許有貴族或公卿的遺傳,在某些基因重組下,又突變顯現。早苗也一樣,雖然跟志保比,她還像這裏的人,但是,以她那種年齡行事舉止卻能這麼妥當,真是不相稱極了。那非比尋常的毅力,真叫人害怕。我這樣說或許有點唐突,不過,我還是覺得早苗不是一般的女人!”
當時金田一耕助曾很有興味地聽他議論,他對清公的見多識廣也十分欽佩。
當花子的屍被擡到本家的時候,早苗雖然臉
蒼白,眼神恐懼,卻沒慌了手腳,反而還責備老而無用的阿勝,安慰著放聲大哭的月代、雪枝,同時還支使竹藏安排花子的後事。
金田一耕助看到這番情景,不禁想起清公說過的話,而且他也認同早苗這時候的舉動,正是在支撐著整個鬼頭本家。
花子的遺安置在佛堂後,大家圍坐在一起;早苗以詢問的眼神看著了然和尚的臉,眼中帶著強烈的悲憤。
了然和尚笨拙地咳了幾聲後說:。
“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真對不起。”
說完他伸出大手摸摸自己的臉,仿佛要擦去臉上的羞愧似的。
荒木村長也以沈痛的語氣說:
“突然發生這種事,看來千萬太的喪禮必須往後推一下了。”
早苗回頭看了村長一眼,說: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凶手是誰?是誰這麼殘忍地把花子殺了?”
整個房間一片死寂,金田一耕助突然覺得每個人似乎都心懷鬼胎。
“如果知道凶手是誰就好了。”
醫生摸著山羊胡子,嘟嘟哝哝地說。
“怎麼會不知道?”
早苗立刻回過頭來,對著醫生說:
“這裏不是東京或大阪,島上的人大家都熟悉。再說,周圍都是海,不可能有外來的人,一定是島上的人殺死了花子……不!”
早苗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又隨即改口道:
“一定是島上或是現在在島上的人幹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凶手是誰呢?師父,對嗎?”
“嗯,這個嘛……”
了然和尚有些詞窮。
“花子懷裏不是有鹈飼的信嗎?”
早苗又追問了一句。
“是的,花子就是爲了那封信才到千光寺的,不過我覺得那個人不可能殺花子的。第一,那男人沒有理由……”
“爲什麼沒有?就算鹈飼沒有殺人動機,可是在幕後縱一切的人呢?像儀兵衛或志保他們……”
早苗咄咄逼人地追問。
“早苗!”
了然和尚突然高聲呵斥她。
早苗這才住了聲,並有點膽怯地看著了然和尚,接著馬上就低下頭去。
了然和尚見狀,忍不住把聲音放柔和了說:
“家裏發生這種事情,也難怪你會這麼激動,以你現在的境會懷疑他人,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如果真是他們幹的話,不用你說,警察也會秉公辦理的。對吧,清
先生?”
“是的,和尚說的沒錯。只要證據明確,不管凶手是誰,我們都不會輕饒,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呢。放心,我一定會把凶手抓起來法辦的。”
清抓著絡腮胡子,面帶威嚴的神情說。
早苗一言不發了,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掉在膝蓋上。
金田一耕助把坐墊向前挪了一下說:
“不管凶手是誰,沒有證據就不能定罪。不過,早畝小,我有樣東西要給你看。”
金田一耕助從懷裏拿出煙蒂。
清一看到煙蒂,馬上就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了然和尚與醫生則彼此互望了一眼,荒木村長緊閉著嘴
,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早苗皺著眉頭,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煙蒂是……”
“我想問你,這是不是你卷給裏面那位……那位病人抽的?”
金田一耕助對“瘋子”兩字感到不便啓齒,只好結結巴巴地說著。
早苗立刻點頭。
“這些煙蒂是在現場發現的,就在花子屍的附近。”
早苗驚訝地瞪大眼睛,她認真注視著金田一耕助,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轉動著大眼睛,像想起什麼似的,又像撒賴地說:
“啊!對了,又不是只有我們家才有這種字典,別人家也有呀!一定是別人掉在那裏的。”
“這就是我現在想查明的,最近你有沒有幫你伯父卷煙卷?”
“昨天傍晚我才卷過。”
“卷了幾支?”
“二十支。”
“是嗎?”
不知道金田一耕助想到了什麼,又搔起頭來。
“這麼做也許很沒禮貌,不過,能麻煩你帶我去看看那些卷煙嗎?我並不是懷疑什麼,只是想看看而已。”
他惟恐傷了早苗的自尊心,只好斷斷續續地說著。
了然和尚、村長、醫生也都感到很驚訝,大家都看著金田一耕助,而清則是一副非常不滿的樣子。
早苗用奇怪的眼光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然後說:
“請。”
接著她站起來,准備帶金田一耕助去看瘋子。
“早苗,這樣行嗎?會不會刺激到病人?”
村長非常擔心地說。
“如果我們保持安靜,我想應該沒問題,伯父似乎睡得很沈哩!”
早苗信心十足地說。
“好,那我也去。”
了然和尚也站了起來。
“清,你也一起來。”
金田一耕助好心地招呼清說。
大家都去了,佛堂裏就剩下村長跟醫生兩個人。
金田一耕助雖然來過內室,卻是第一次進到臥房。
前面說過,從千光寺坐落的醫王山上就可以看出這座宅邸簡直就像迷宮一樣,重重的回廊迂回曲折,讓人聯想到嘉右衛門生前的奢華。像這種錯綜曲折的房舍,如果沒有人引路,還真是無法順利回到大廳呢!
大夥兒來到走廊盡頭的渡廊,早苗回頭看著衆人說:
“請在這裏等一下,我先去看看伯父的情況……”
說完,她邁著碎步穿過渡廊。
金田一耕助靠在渡廊的腰板上,好奇地往外看。
此時白霧已經變成細雨,整個院子顯得漉漉的。
離院子略遠些的一端,有個較高的地方,上面有一棟古舊的建築物,那就是了然和尚在千光寺臺階上指的那個祈禱所。
金田一耕助的雙眼依序從祈禱所往渡廊看,他好像突然看到什麼,身子往前探了一下。
“請進,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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