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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門島》第十六章、紅荻花

第2小節
橫溝正史作品

  [續獄門島第十六章、紅荻花上一小節]一定有吧!是不是被拒絕了?”

  “你別瞎說。”

  了澤正se斥責道。

  “哈哈,了澤,你臉紅了。你跟她是青梅竹馬,追她有什麼關系?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是個愛哭鬼,功課還算好,就是沒志氣,碰到大事小事就只會哭。”

  “對,別看那個早苗,雖然是個女孩子,卻強悍得很,只要我們一欺負你,她馬上就跑來了,而且她總是袒護你,真叫我們嫉妒。早苗曾經爲了你,跟我打過一次架,我還被她抓傷過臉呢!”

  “就是啊!早苗那時候有個外號叫山貓,我想,她從那個時候就對你有意思了。”

  這些年輕人仍然你一言我一語的,拿早苗當話題來尋了澤開心。

  “別亂講啦!”

  了澤的反駁和這群年輕人比,氣勢上明顯弱許多。

  “什麼亂講,那時候你們兩人的名字就常常被寫在一起。了澤,你不要這麼窩囊好不好?不近女se,那是八百年前的事啦!現在的和尚喝酒、吃肉、養女人哪樣不會,都無所謂啦!像你,一聽到女人就夾著尾巴逃走,真是沒出息。”

  一個年輕人帶著自以爲是的語氣勸了澤。

  “說的也是,那些嘴裏喊著不要、不要的女人,你只要用力抱緊她,抱緊她,來個霸王硬上弓就行了。人生,什麼是人生?像這樣的人生才是彩se的啊!像贊崎的金比羅就是我的女人……”

  另一個年輕人也接著起哄,還把對付女人的經驗傳授給了澤。

  “你們又開始胡扯了。”

  了澤低聲說。

  “你來這裏,不就是想跟我們瞎扯嗎?”

  島上的年輕人,除了酒和女人以外,不聊別的。他們的話題內容既大膽又露骨,甚至比煽情小說還過分,不但說的人神采飛揚,聽的人更是津津有味。

  不過了澤並不理會他們的談話,他只感到內心有一種奇妙的平靜。並非他不向往世俗的愛慾,而是有點兒遺忘了這種感dang。現在,聽到他們談起昔日種種,突然勾起他對往日的懷念,他覺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接觸到人世間某種溫暖的東西,整個身心都暖和起來了。

  “了澤,你也喝一杯吧!”

  “不行,我不能喝酒。”

  了澤神情嚴肅地拒絕了。

  “別假正經啦!雖說葷酒不准入山門,但任何一座寺院都並非是固若金湯啊!當然,我們這裏的了然和尚是例外。”

  年輕人除了勸了澤之外,還連帶批評了然和尚。

  “了然也太嚴格了,至少該替年輕人想想嘛!了澤,反正你師父不在,喝一杯沒關系啦!偶爾到村子裏走走,比整天待在寺院裏念經要好多了,還可以聽聽我們泡妞的事情,讓你增長不少見識哩!”

  勸酒的人搬出“師父不在”的理由,以爲了澤會順勢喝一杯。

  了澤卻十分堅定,無論他們再怎麼激他,他都滴酒不沾。不過,他雖未喝酒,卻有幾分酩酊,因爲那些年輕人的談話,讓他整個心變得暖洋洋、醺醺然起來,雖有種怠忽職守的愧疚感,卻始終不想離開半步。

  了澤如果能知道因爲他這幾分鍾的疏忽,已鑄成一輩子的悔憾,也許會修正自己這時候的行爲吧!

  就在了澤聽這些年輕人說露骨的se情閑話,聽得入神的時候,裏面突然傳出一個女人不尋常的慘叫聲,他不由猛地站起來。

  不只是了澤聽到慘叫聲,就連正在吃宵夜閑聊中的年輕人,也紛紛放下碗筷一起站了起來。

  慘叫聲夾雜著哭聲,還有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只聽到哇啦哇啦一大串的聲音,根本搞不清楚那人在說什麼。

  “那不是、是阿勝的聲音嗎?”

  了澤結結巴巴地問。

  “是啊!就是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阿勝是個遇事驚慌、沒有主見的人,稍微一點小事,都會嚇得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阿勝惟一會做的事,只是哇啦哇啦地大哭而已。

  了澤聽到阿勝的哭叫,不禁臉se發青,顫抖著嗓子說:

  “我們、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幾位年輕人于是跟在了澤後面,從玄關沖了進去。循著阿勝的聲音,到剛才守靈的房間,看到醫生像是被野鬼附身似的,突然從榻榻米上坐了起來,阿勝則癱坐在他的前面,一邊哇啦哇啦地哭著,一邊還不斷唠叨著。

  “伯母,你怎麼啦?醫生,到底怎麼回事?”

  了澤急得不得了,忙問屋裏這兩個人。

  “我,我不知道啊!阿勝搖我,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她在講,不知道在講什麼。”

  醫生以一副非常受不了的驚訝神情看著阿勝,他的山羊胡子被口shui滴得髒兮兮的。

  “阿勝,講清楚點,什麼貓?貓怎麼了?阿勝,拜托你鎮靜點,現在不是管貓的時候啦!你說什麼?禁閉室裏面的瘋子不見了!”

  大家驚訝得面面相觑,了澤黝黑的臉顯得更加yin沈了。

  “阿銀,你們快到禁閉室去看看!”

  了澤一面看著阿勝,一面吩咐他身旁的兩個青年。

  兩個年輕人立刻沖出房間。

  “阿勝,你該不會爲這麼點事情就哭成這樣吧?瘋子跑出來,也不至于怕成這樣啊!什麼?不只是這樣?難道還有別的事情嗎?貓?還惦記著貓?貓又怎麼啦?什麼?貓在祈禱所裏面?”

  了澤跟年輕人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大家緊抿著嘴,一副束手無策的樣子,耳中還能聽到搖動的鈴聲。

  “伯母?月代不是在祈禱所裏祈禱嗎?那不是她在搖鈴嗎?”

  了澤搖著阿勝問。

  阿勝拼命地搖頭,同時張口結she好像要說什麼,卻越急就越講不出口。

  到禁閉室查看的兩個年輕人臉se大變地跑了回來。。

  “糟了,禁閉室裏空空的,瘋子不見了。”

  “我們到祈禱所去看看吧!那裏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了澤帶頭向外走,其他三個年輕人則跟在後面,而醫生仍呆在原地,阿勝也癱坐在醫生面前,哇哇地哭個沒完。

  前面提到過,祈禱所蓋在院子裏面那塊略高的坡地上,是一座非佛非道的建築,圍繞著祈禱所的三面走廊內側,有一扇門半開著,走廊正面有條很寬的樓梯。

  了澤在樓梯下面喊:

  “月代,月代。”

  只聽到亂糟糟的鈴聲不斷,卻沒有人回答。

  “月代,請你出來一下,大家都很擔心你,請出來吧!”

  了澤惶恐地喊著。

  等了片刻,鈴聲不斷響著,還是沒有聽到月代的聲音,大家的心中充滿了不安。

  “算了,不要顧慮那麼多了,先沖進去吧!如果挨罵,了不起道歉就是了。”

  一個年輕人說完之後,立刻沖上樓梯,嘩啦一聲,打開杉木門。

  祈禱所裏大約十坪大小,正面深chu有個很大的祭壇,壇上供奉著大小不一、各種奇形怪狀的佛像,在這些佛像之間還擺放著香爐、祭臺、花瓶、燭臺等各種古舊物品,看上去帶著一種奇異的妖氣。

  此外,祭壇上還點著一盞微亮的油燈,突然吹來一陣風,把油燈的火焰吹得搖搖晃晃。

  “月代,你在哪裏?”

  香的煙霧彌漫整個房間,讓人視線模糊,了澤只好大聲問著。

  “喂,誰有火柴?”

  “我有。”

  “快,把祭壇上的蠟燭拿來。”

  年輕人在香煙缭繞中往祭壇的方向摸索前進。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失聲大叫。

  “怎麼回事?”

  “月代在這裏!”

  “月代?先把蠟燭點上!”

  年輕人抖著手擦火柴,劃了好幾根都沒點著,他嚇壞了。

  “唉,真沒用,把油燈拿來。”

  了澤十分鎮定地指揮著。

  蠟燭點燃後,室內頓時明亮了起來。

  “南無……”

  了澤雙手合十,上下兩排牙齒打架似的,嘎嘎作響;那群年輕人也好不到哪裏去,一個個僵立著,說不出話來。那個拿蠟燭的年輕人,甚至嚇得連蠟燭都快拿不住了。

  只見月代仰躺著倒在他們的腳旁,她像舞伎似的,穿著紅褲裙,頭上戴著金se的高帽子,一絡頭發垂在臉上,臉上化著一層淡妝……然而,這種淒豔的美卻讓脖子上那條緊勒著的日本手巾破壞了。

  “從那祭壇上……”

  其中一個年輕人吞吞吐吐的,一副又想說,又害怕的樣子。

  祭壇上有個半坪大小的齊座,看來月代一定是坐在那個齊座上祈禱的時候,被人從後面襲擊,跌了下來。盡管她看起來像是用自己的雙手勒住脖子似的,但從她緊握手巾的右手,可以知道她曾經強烈地反抗過。

  “了澤,了澤!”

  一個年輕人突然握緊了澤的手,不住搖晃著。

  “島上的人都說,這次一定會輪到月代,果然……你看,撒在月代身ti上的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那個年輕人指著月代身上紅得像血一樣的東西,驚恐地問。

  另外一個年輕人彎下身,從月代身上拿起那些東西。

  “荻花!”

  “我知道那是荻花,奇怪的是,凶手爲什麼要在月代屍ti上撒荻花呢?了澤,這個祈禱所的花瓶裏根本沒有cha荻花,這荻花是凶手帶來的,凶手撒荻花是什麼意思?”

  那個年輕人一邊看著月代的屍ti,一邊搔著自己的腦袋,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盯著了澤問。

  突然——

  清脆的鈴聲又響了,大家像被電擊似的,一個個抖得更厲害了。

  在場的人不約而同睜大眼睛往鈴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祭壇對面的右邊,垂著五六條顔se鮮豔的布慢,直垂拖到地板上,其中一條布幔則攔腰綁著月代的黃金鈴,尾端綁在阿勝的貓咪身上……

  駒若勇,花會散,

  貓若舞,鈴會響。

  了澤記不起來這首古詩是誰寫的,不過此情此景,倒真符合詩意哩!

  原來,那不斷搖動的鈴聲是貓弄響的。

  不久,搜山的隊伍也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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