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退了袁姑娘,馬漢明換了一個私家看護,新來的看護叫比蒂,是個魄強健 的婦人。幾個與穎怡較爲接近的女傭也是在同樣的情形下被辭退,到了最後,穎怡 身邊除了年紀最大的老仆瑞叔外,其余的都是陌生人。
這樣只會增加穎怡的恐懼感,她的病也更沈重了。
丁正浩注意到穎怡病情的變化,他曾建議穎怡人醫院治療,卻被馬漢明以病人 不習慣新環境爲理由拒絕。
馬漢明說:“這間別墅是內子小時候經常來住的地方,她對這裏有極深的感情, 對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除非需要做手術,否則她不會願意離開這裏。”
穎怡的病倒不需開刀做手術。在病人感到熟悉切的地方養病,對病情會有意 想不到的療效,這一種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既然病人家屬不同意,丁正浩也不再堅持,他開了葯交給新來的女看護,帶著 同情的眼光望向上昏睡的女病人。
即使是見慣疾病、死亡的專業醫生,也不禁慨歎生命的無奈。初次爲她診病時, 上的女病人仍是那麼明麗照人,現在卻形容枯槁,不似人形了。
丁正浩離開病人房間時,病人的丈夫自相送,看護與女傭分別站立門邊。
一種感覺蓦然來到他心間——這多像一個守衛森嚴的古堡,而他的病人就躺在 古堡的病中……
丁正浩當時有這樣一個想法,馬漢明並不知道。那時穎怡的病已是葯石無效, 誰也不能挽救她的生命了。
這是必然的結局,馬漢明早就知道會有這個結局的來臨。
現在,穎怡的死成了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已被埋葬在墳地裏。
馬漢明坐在被人闖進來翻亂過的房間,一直以來的自信突然離開了他。
打發了仆人後,偌大的睡房只有他一個人。
空泛的燈光照著空寂的房間,穎怡的服在燈下如一片燦耀的亂雲,胡亂地散 在他腳邊。
服中仍然有她的氣息,四面八方地在房裏彌漫。
幾乎令他窒息。
就像她仍留在此間,並沒有離開過。
馬漢明坐在淩亂無人的房間,感到極爲懊喪。在清除了路上障礙,正要得到預 期勝利的時候,卻發現噩夢正在開始。
他緊張地在思索著。
丁正浩對他警告:“警方注意你了。”
那麼,半山的駕車跟蹤,是否意味著他已落在警方的監視中?
緊接著發生了他和穎怡的睡房被人闖進來的事,做這件事的人必定知道他不在 家裏,才會窺准機會進入他房間,然後從容離去。
想到他的行動在別人這樣精密的計算內,馬漢明不由得汗流泱背了。
穎怡的服就在他腳邊,無論怎樣說,聰穎明麗的穎怡也已化作泥土。
他胡亂地把穎怡的服塞回
櫃,感覺好了一些。
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封裝著電報的信函——很可能在房間被人翻亂時,從櫃上 跌到地下。馬漢明發現它時,它正毫不起眼地躺在臺腳旁邊。
“一封電報,是誰的?”他蹲下來拾起它。
收件人是“馬漢明”。
“是誰給我電報?”他大惑不解。
自從與穎怡結了婚,他開始過一種與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過去的朋友都沒再 來往,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
現在竟然有一封電報直接拍來這裏給他。
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自心內升起,在這個時候,任何超出他計劃之外的事都不 會是好事。
他坐下,拆閱電報。
臉蓦然改變。
電報從倫敦打來,簡單幾行字寫著:“時間倉促趕不及穎怡葬禮,即乘航機回 香港。”署名“穎怡的姑姑——豔”,航機翌日下午三時到達香港。
豔,穎怡的姑姑。馬漢明盡力搜索記憶,始終想不起曾聽穎怡說過這個人的 名字。
但這個叫豔的人卻打電報給他,並且將會在明天到達香港。
電報中提及穎怡葬禮,顯然她已知道穎怡去世的消息,並且特意趕回來。
假若不是與穎怡有密切關系,不會爲此專程來香港。
但穎怡竟然沒告訴過他!
不得不承認,他對穎怡的事所知甚少。
這使他想起度蜜月時的一個自助餐晚會上,他和穎怡參加“心意相通”的遊戲 問答節目,他要回答的問題是:“列舉三種你太太喜歡吃的果。”
他說:“啤梨,提子,香蕉。”
他看見隔著隔音玻璃的另一邊,穎怡側身傾向節目主持人耳邊小聲地說著什麼。
“你錯了!”節目主持人說,“你妻子喜歡的是車厘子、蜜桃和芒果!”
他露出失望的表情,觀衆報以噓聲,穎怡伸開雙手,向他抱歉地笑,表示事前 也不知道他說什麼。
“第二個問題是:”節目主持人又道,“你妻子最喜歡哪個歌星的歌?”
這一次他答:“披頭四。”
“錯!你妻子最愛聽貓王!”
他只答對了第三個問題,那就是:“你妻子最愛飲用的日常飲料是——”
他不加思索地大聲說:“牛!我妻子最愛飲用的是牛
!”
答案幹脆又漂亮。
節目主持人向他打出v型的勝利手勢。
接著是哄堂掌聲,穎怡如花的笑靥……
事後,節目主持人在臺上問他:“你爲何這樣自信地說出你妻子最愛飲用的是 牛?”
他回答:“當然,我妻子愛漂亮,牛含有豐富的天然營養,滋潤肌膚。我妻 子容光煥發肌膚幼滑,就是拜牛
所賜。”
她每天晚上睡前都喝一大杯牛,所以他知道。
“啊哈,東方女士的皮膚原來與牛的滋補有關,這可值得我們西方女
仿效 了!多謝接受訪問,多謝前來參加遊戲,祝你太太
豔如昔,永遠都這樣美麗!”
節目主持人以哄亮的聲音說著,然後彬彬有禮地鞠躬。
在鎂光燈的閃耀和臺下的掌聲中,他挽著穎怡走下舞臺梯級。
穎怡的身緊靠在他臂彎,耳垂上的珠寶閃閃發光。穎怡在笑,燦爛的笑容裏, 他看見一絲憂郁升上她眼眸的深
。
“你不高興了?我說得不對嗎?”他問道。
“呵,沒有,誰說我不高興了?今晚我玩得很開心。”她否認,但馬漢明看得 出她有事隱瞞著他。
她說的是假話。
這是第一次,穎怡表現出心神不屬的神情,回酒店的路上她也一直沈默,與平 日的格截然不同。
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馬漢明晚上睡得不好。
收到穎怡姑姑的電報後,他派人叫瑞叔。
“我們家的事,問瑞叔最好。”穎怡曾經說過。
那時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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