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漢明不是沒有看見碧琪，他看見的。
現在不是認識女孩子的時候。
事情還沒有解決，甚至比原先估計的要複雜得多。
他匆匆趕回家，他要在
豔姑姑還未回來時回去。
他看准了豔今天外出，特意提早回家。
豔沒有想到吧？
他一直沒這個機會。豔幾乎無
不在，馬漢明隨時隨地都看見她一派自以爲 是的傲慢模樣。
她穿著與穎怡同款的
服，令他驟眼看去，會因錯認而驚心。
這個突然從外地回來出現在他家的女人，真是穎怡的姑姑嗎？
這間別墅的人都沒見過她。穎怡已去世，以前他不認識這個女人，一天她突然 出現在他面前說：“我是穎怡的姑姑。”
唯一見過她的是瑞叔。瑞叔在這裏工作數十年，穎怡家曆來的變動他都知道。
但是瑞叔可靠嗎？假如這個唯一的見證人說的是假話？
沒人能證實他得到的資料百分百准確。
要查證就只有等待豔不在家的機會。不弄明白，他始終不安心。
昨天晚上，他知道機會來了。
他聽見豔在走廊外打電話——她的嗓音一向很大，旁若無人地頤指氣使。
有個朋友從倫敦來香港，她要去接機安排住宿。
他跟著又聽她打電話去酒店：“喂，找訂房部，是是，我要訂一個套房，明天 要，訂客的名字——”
她說了個英文名，男
的名字，也許就是她那位朋友吧。
他記得一個西洋諺語：“家裏有一個溫柔女人，令他如沐春風；家裏有一個惡 劣女人，令你如陷地獄——”
他相信。
“瑞叔會爲我准備可口的茶點，他知道我喜歡什麼。”
可是他卻看到瑞叔躲著她，對她很冷淡。
“以前我那個房間改裝爲書房了？哥哥真不是人，以爲我不會回來了嗎？”她 皺起鼻子，一副很不屑的樣子。
現在馬漢明明白，何以當日穎怡父
跟她的關系弄至這樣糟。
這是個沒有人受得了的女人！
豔姑姑，難道正如她所說，爲了悼念侄女穎怡而來的？
表面看來，完全不是這回事。
她帶給馬漢明的精神壓力是這樣大。
穿著穎怡喜愛的服，隨時隨地出現，那高傲敵視的神氣——
收到她發來的電報那個晚上，馬漢明感到有一雙眼睛，不是穎怡的，而是一個 從未見過面的女子的，冰冷如刀鋒地注視著他。
那時他不明白。
現在他知道，那是這個女人的眼睛。
他們一起在樓下餐廳進餐時，豔姑姑往往停住不吃，眼睛牢牢地盯視著他， 看得他渾身不舒服。
這使他想起穎怡的眼睛，穎怡後期的眼光，有種拒人千裏的冷漠。
令人心寒的冷，令人心攝的冷——
他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可以避開這個女人，沒有辦法，這個女人就在他身邊。
有一次馬漢明實在忍受不住，他問豔姑姑：“你爲什麼盯著我看？”
“我有看你嗎？怎麼我竟不知道！”豔姑姑的眉尖挑起，居然還這樣說！
她堅持同臺吃飯，說是家裏的傳統，強迫馬漢明每天都見她，一次又一次地忍 受她那種專橫跋扈的挑釁，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穎怡那些服飾。
——這些服穿在另一個女人身上，令他恍然錯覺，仿佛穎怡仍然活在世上。
他爲了這件事，向她提出抗議。
“那些服不適合你，你和穎怡的氣質不同。”他所持的理由是這樣。
“你怕我穿這些服？是你不敢看，還是這令你想起什麼？”豔問他。
“這種服又沒有專利權，穎怡能穿，我照樣可以穿。”傲然的強詞奪理，好 像世間上的道理都在她這一邊。
“你不可以擅人我房間拿服。”馬漢明提醒她，“那是我的私人地方，我不 允許別人未得我同意就隨便進來。”
“呵？你說我進入你的房間？”豔杏眼圓睜，她的神態表示，在她來說那是 極爲侮辱的，“沒有別人的邀請，我絕不會進入那個人的房間！”
“你沒有進入我的房間，那麼、這件服從何而來？”他指著豔身上的服， 是白
圓點子圖案，領口是
兵製服的那種大反領。
穎怡在巴黎的時裝店買的。
穎怡穿著它在巴黎街頭拍照，藍天白雲襯托下，飄逸明麗，神采飛揚。
不得不承認，豔穿著它，完全沒有那份風采。
“你怎麼解釋這件服的來曆？”他問，期望看見豔被揭穿謊話後掩蓋不住 的狼狽臉。
“假如我解釋得了呢？”豔反問，“你怎麼說？”
“我就不相信有這樣巧。”馬漢明哼卿著說。
“天下間就有那麼巧。”豔悠閑地說，“這是我自己的，假若你不相信，可 以上樓查看穎怡的櫃。”
後來他飯後上樓，穎怡那件服——白圓點大反領的裙，果然仍在櫃。
“我們有血緣關系，審美觀相同，不約而同穿同一式樣的服，在近家庭來 說是常有的事。”她說，“這種服巴黎商店有出售，香港也有代理，我不但買來 穿，而且還要大批大批地買來穿。”
豔高聲宣稱，擺出勝利姿態。
在那以後，穎怡式的服更是大量湧現。
她穿那些服在身上，花園屋裏地四走。
她明顯是故意這樣做的，是否她看出馬漢明對這件事不高興？她到底知道了什 麼？
豔怎也想不到，馬漢明利用她外出接機的機會來個反偵查，從她帶來的行李 中找尋證實她身份的資料吧？
馬漢明走進她的睡房。房裏清靜無人，這時仆人們在他們住的小屋裏，圍在一 起閑聊。
這是他們一天中最清閑的時刻。
馬漢明打開櫃，裏面放著豔帶回來的證件雜物。
有一樣東西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定睛一看，知道也許可以從這上面看出證實豔真正身份的關鍵！
這件東西放在抽屜裏，並不矚目。
他拉出抽屜，從他臉上的表情可看出，他要找的正是這個東西——
那是一張相片。
穎怡和豔合照，年代雖然久遠，那時的豔大約不過十四歲，但臉上輪廓仍 然看得出來。
那是豔姑姑，的的確確沒有錯！
相片背後是穎怡歪歪斜斜的字
：“與姑姑合照”。
相片簽字日期是二十年前。
這是穎怡的筆題字，他在穎怡珍藏的兒時舊物中見過這種字迹。
她父把女兒讀小學時的課本作業都保存下來。
“我父是天下間最愛孩子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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