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火葬第7節上一小節]多少,我們勝了!”一位受了傷的同志這樣回答。
文城不是個富庶的地方,可是找幾口豬,幾百斤粉條,與幾缸白幹酒,還不是很難的事。很快的,肥豬,粉條,白幹酒,由兩位年高德劭的紳士——一高一矮——押送到河岸去勞軍。兩位紳士都帶上了兩包小號哈德門香煙,爲是見了官長好敬煙,表示出文城的人是見過世面的。
可是,東西怎樣擡去的,又怎樣擡了回來。他們找不到營部。他們逢人就問,而且覺得那些人必定知道,可是他們只得到了搖頭。兩位紳士低著頭,吸著敬客的哈德門煙,不住的念道:“這是神兵!這是神兵!來無蹤,去無影!”“神兵”在不大的工夫已傳遍了全城。大家都後悔了——他們曾經懷疑過:河岸上只有一營人,是否能擋得住敵兵?現在,他們完全相信神兵是以一當百的,即使敵人開來十萬人馬,也是自來送死。
他們去找唐連長,要從唐連長的口中證明他們的想法是完全正確無誤的。
唐連長可是並不象他們那樣樂觀,他告訴他們:敵人要我們的城,我們就要敵人的命。城,在最後,也許丟掉,可是在丟了以前,要使敵人賠上頂多的血肉!他還告訴他們:我們軍人要使盡方法,把槍彈打進敵人的致命的地方;你們老百姓要日夜不息的防備漢,別中了敵人裏應外合的詭計。“漢
”在文城人們的心中,是最不
面的兩個字。當他們辭別了唐連長以後,他們覺得自己的臉上都怪不得勁兒的:“文城,咱們文城,能有漢
?”假若有的話,“誰?”“誰?”沒有人能回答。“漢
”是不能隨便擲在任何人的頭上的。
可是,猜測産生惶惑,而惶惑便容易把猜測變成結論,好使心中安定。他們很快的懷疑到王舉人,由懷疑而很快的給王舉人判了罪:王舉人是漢!
城內,誰的院牆最高?王舉人的。平日,他的高牆仿佛老對大家耳語:“不要靠近我,我是保護舉人公的,你們都是賊!”現在,文城在危險中,這些高牆依舊不許任何人靠近。王舉人在這些高牆裏面幹什麼呢?沒人知道。
縣長發動了全城的壯丁,保護文城,王宅可曾出了一個人?沒有。大家擡著豬酒去勞軍,王宅可曾出了一個人,還是一個錢?沒有。王舉人是活著呢,還是死了呢?一定是活著呢,不是據說他去過縣政府,勸縣長同他一塊逃走嗎?況且,王舉人的朱漆的大門裏,近來有誰常由門縫裏鑽進去,鑽出來?劉二狗!文城沒有漢便罷;假若有,劉二狗必定是一個!劉二狗可是近來常上王舉人那裏!劉二狗,那麼,要是漢
;王舉人就必是漢
的頭子!
他們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王舉人是漢。在平日,即使他們拿住什麼把柄,大概也不敢有人出頭和王舉人碰一碰。今天以他們的愛護文城的熱誠,憑王舉人對抗戰的冷淡,他們覺得不應當再過分的懼怕舉人公。反之,爲了文城的安全,他們即使沒有力量把舉人公按漢
辦罪,至少也該去問問他,到底他是怎麼一回事。
兩位年高德劭的紳士——一高一矮——很願意去和舉人公談一談。當前兩天要去勞軍的時候,大家衆口一聲的都以爲舉人公應作代表。可是舉人公膽子小,不敢到河岸上去冒險。因此,一高一矮的兩位紳士才帶著哈德門煙跑了一趟。兩位紳士在文城的地位,雖遠不及舉人公,可是自從這次“偏勞”以後,他們的名譽突然增高了許多。他們二位願意去和舉人公談談。
舉人公有點不舒服,拒絕見客。兩位一高一矮的紳士惱羞成怒,很想在王宅的朱漆大門外給舉人公點顔看看。當他們還沒十分決定是馬上發作,還是少安勿躁的時候,夢蓮小
出來,把他們讓進去。
夢蓮,什麼都怕,什麼又都不怕的夢蓮,皺一皺眉,笑了一笑,學著男子漢的姿態,把小手在腰間,聲音很小,可是很有力的向他們說:“我知道你們兩位的來意!有我在這裏,我爸爸不會作對不起人的事!”說完這兩句,她的臉蛋上紅起兩小塊,輕嗽了一聲,仿佛是告訴他們:“用不著再多費話。”
兩位紳士象是還沒聽夠,但是想了一想,又覺得這麼幹脆倒也不錯。
兩位紳士——一高一矮——放了心。文城的人們也都放了心。“無論怎說,夢蓮小是會管束舉人公的!”大家這麼想。有了這個結論,大家仿佛已經把漢
完全肅清,即使偶然還提到這問題,也會由憂慮而放心,因爲“夢蓮小
總會管住舉人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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