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 前場後數日，上午。
地點 齊家附近的一個合作社。
人物 李大嫂
王二嬸
齊淩雲
金拴子 齊 母
老 尤
小 吳
老 黃 鄭書記〔幕啓：合作社的一角，賣糖果等。李、王二婦人買完了東西，說閑話兒。金拴子正買糖，齊淩雲給他拿。
李大嫂 二嬸子，那位姑娘看著可真眼熟！
王二嬸 那不是咱們北邊那條胡同裏齊家的那個姑娘嗎？李大嫂 喲！你看，我剛才還批評她不內行呢！
王二嬸 她剛上櫃臺，當然還不都熟悉，咱們得包涵著點！一看見她，我就又想起我的二俊子來了！我敢說，二俊子的眼睛比她的還更好看！
李大嫂 二
還在甘肅哪？
王二嬸 更遠啦，新疆！叫什麼來著？看我這個記
！不是什麼拉馬，就是拉馬什麼。反正那兒出石油！李大嫂 記住拉馬也就行了！二在那兒找煤油哪？王二嬸啊！找到不少桶油啦！她來信說，那兒這個冷啊，就甭提了！
李大嫂 一想起到天南地北去的姑娘們哪，我心裏就開了電門，亮了！天不怕，地不怕，哪兒都敢去，什麼都敢幹，誰見過呀！
王二嬸 是呀！連我呀都想出去闖闖，一輩子沒出過北京城圈，算幹什麼的呢？
李大嫂 我也那麼想！我比您小著二十歲呀！二嬸，你還記得劉家的那個小不點兒嗎？
王二嬸 怎麼不記得？梳著個歪毛兒，老跟我要鐵蠶豆吃！李大嫂 現在人家可不要鐵蠶豆吃喽！她考上了空軍！
王二嬸 什麼？空軍？小姑娘去滿天飛？不怪人人都說男女平了等，都平到天上去了！
齊淩雲 我說，你怎麼一塊一塊的買，不幹脆買多少要多少呢？
金拴子 我要試試你的服務態度！
齊淩雲 你覺得你的態度好嗎？
金拴子 這是什麼話呀！看明白了，你是伺候我的！〔李、王二婦人聽他們拌嘴。
齊淩雲 我願意伺候人，可不伺候故意搗亂的！買的賣的都要協作，新風氣才能樹立起來，我看不上你這嬉皮笑臉的態度！
〔齊母進來。
王二嬸 齊大
，您早！
齊母 您早，二嬸！李大嫂，你也來啦？李大嫂 是呀，抓早兒買下東西，街道上有個什麼會兒呀好去參加！齊大，大可真要強啊！
齊 母 哎！就得說不錯吧！你等著看吧，她不久一定能演出兩部電影來！
王二嬸 她，她演電影？在這兒演嗎？
齊 母 這是什麼話，這兒又不是製片廠！
王二嬸 那麼，她在這兒幹什麼呢？
齊母 在這兒？沒有的事！二嬸，你難道盼著我的淩雲在這兒站櫃臺嗎！
李大嫂 莫非她在這兒，怎麼說來著？啊，
驗生活哪？
王二嬸 莫非我看錯了人？不能啊！
齊母 你們說的都是什麼呀！
金拴子 我不但光說你的態度不好，還要寫在意見簿子上！我身上沒帶著意見簿子，你沒法兒給我寫！
齊淩雲 我把我們組長找來，你跟他說說好不好？
金拴子 我沒有那麼大的工夫！我來買東西，不是來受教育！（往外走）
齊母 這小子野調無腔，我管教管教他！（攔住金）我說，你是怎麼一回事？人家女孩子出來作事就夠受的了，你還戲耍她？
金拴子 你管得著嗎？她是你的女兒呀？
齊 母 我的女兒決不會幹這個！
〔老尤和小吳挑著大桶出來。
老尤 借光！蹭油！
齊母 我說，有人戲耍你們的女店員，你們不管管哪？
老 尤 老太太，我們的女同志什麼都能應付，用不著男人來保護！
小吳 老太太，調皮搗蛋的小家夥並不多，當作沒看見也就完了！（同老尤下）
金拴子 他們連男帶女都是伺候人的，沒人敢惹我！
齊 母 我就要惹惹你！
〔裏邊有人喊：“齊淩雲！齊淩雲！”
齊 母 淩雲！這兒也有叫齊淩雲的，多麼巧！〔老黃上。
老黃 齊淩雲！
齊母 嗯，看看這個齊淩雲長的什麼樣兒。（走過去）
老 黃 淩雲，缺什麼可早告訴我，我下半天取貨去。（下）
齊淩雲 是啦！
齊母 （看清楚）淩雲，是你？
齊淩雲 ！
金拴子 哈哈哈……
齊母 呸！你笑！你敢再笑！
金拴子 本來可笑嘛！你決不叫你的女兒幹這個，哈哈……
齊 母 你再笑，我扯你的嘴！
王二嬸 金拴子，你就不睜眼看看，現在哪裏沒有我們婦女！你的兩個
都有工作，有人戲耍你的行不行？
金拴子 那，我的倆是機關裏的幹部，不是賣糖的！李大嫂 你給我走！再叫我看見你這蒜大的孩子，思想可比萬裏長城還老，我去告訴你！一塊一塊地買糖，還外帶著擠鼻子弄眼睛，你自己不害臊嗎？
齊淩雲 回家去問問你，你應當這樣不應當！
王二嬸 你小子錯翻了眼皮！如今的婦女跟男人不折不扣一樣尊貴！人家齊姑娘是初中畢業，文化比你高！
齊 母 哎喲，二嬸！你那麼說，我心裏就更紮得慌了！
金拴子 我幹不過你們娘子軍，我走！
王二嬸 你在家裏等著我吧，我馬上就找你去！
金拴子 我疼我，不會聽你的！（下）
齊淩雲 （強作鎮定）！您買什麼？
齊 母 我買什麼也不在你這兒買！你給我現了眼！趙下了鄉，買東到西得我自己忙，已經苦難當！你還瞞著我，到這兒來賣糖！賣糖，這麼大的大姑娘！你還受戲耍，陪著出洋相，越想越窩囊！淩雲，淩雲，你怎麼這麼不要強！
齊淩雲 您不來也行！告訴我，我買好了帶回家去，不就省得您出來出去地跑嗎？
王二嬸 這個辦法好！我的二俊子要不在克拉瑪依，喲，一急，想起來了，是克拉瑪依！她要不在那兒，可是在這兒服務，那夠多麼方便哪！
李大嫂 我要是女售貨員呀，就推著貨車下街！
齊淩雲 別生氣了，給您：我頭一次拿工資，我留一半，給您一半！給您，！
齊母 我不要！低三下四伺候人來的錢，我不要！
齊淩雲 ，拿著錢吧！您不是常說，男女應當平等嗎？爸爸活著了！不在乎錢多少，這點勁兒是頂天立地的勁兒！，這不容易，男的掙多少，女的也掙多少，不分男女，全憑本事好不好，咱們一下子就趕過西洋去，多麼可喜，多麼驕傲！
王二嬸 這話說的對呀！當初，二俊子一說到邊疆去，我的心裏就愁成了個大疙疸。趕到後來她每逢來信總是說：“
愛的，我是您的一枝花！上雪山，過沙漠，找寶貝，爲
家！您放心吧，我要跟男人一個樣，一點也不差！不，還要比男人強的多，勁頭兒大！您閉上眼睛想想吧：十九歲的姑娘，雪山上頭頂青天，眼望著萬裏黃沙！英雄氣概，叫一切困難都輸給女兒家！”
齊母 二嬸，淩雲要也上雪山，頭頂著青天，我沒的說！在這兒賣零碎兒呀，是另一回事！
齊淩雲 ！也許有那麼一天，我會帶著二俊子需要的東西也上雪山，過沙漠，給她送了去！
齊母 那，你也比二俊子低一頭！
齊淩雲 ！您別在這兒吵行不行？叫我們組長看見，多麼……
齊母 我才不願意在這兒吵呢！你跟我回家！
齊淩雲 那作不到！領導上知道我是初中畢業，就怕我三心二意，已經跟我談過好幾回話了。
王二嬸 齊大嫂，您這可就不對了！您要買東西，就買，別耽誤淩雲的工夫！您要是不買，就走！至于淩雲該不該作這個工作呀，我跟李大嫂可以跟您辯論辯論！李大嫂 是呀，淩雲賣東西，是侍候你、我，跟大家，不是伺候哪一個官兒老爺，給誰當丫環！您要這麼想不開，婦女幾兒才完全跟男人一樣了呢？
王二嬸 衛大嫂不是說，請您出來作點街道工作嗎？到今天您也不來，街道上都盼望著呢，您有文化呀！齊 母有淩雲在這兒，我沒臉去作街道工作！李大嫂 您這是怎麼想的呢？我們都誇她出來服務好，您怎麼說沒臉呢？
齊淩雲 ！您跟她們去談談！您平日總以爲自己有文化，仰著臉兒走道兒，看不起別人！您可就不大知道現在的風往哪邊刮，樹往哪邊擺啦，您去吧！
王二嬸 走！齊大，我們都到您那兒去！
齊 母 我的東西還沒買呢！
李大嫂 青菜、魚、肉在那邊，我們跟您一塊兒買去！（與王扯齊下）
齊淩雲 沒想到有這麼多的麻煩！早知道……（愣起來，慢慢地摘下圍裙，摔在櫃臺上）不受這份兒氣啦！（要走開）
〔鄭書記上。
鄭書記 淩雲，要幹什麼去？好，我替你看著，你去吧！
齊淩雲 鄭書記！鄭書記！我，我……
鄭書記 （看見了圍裙）噢！遇上了困難？怎麼不先去找我談談，就要走呢？
齊淩雲 我，我還是太軟弱！
鄭書記 你不軟弱，你的幹勁很不小，就是鍛煉的還不夠！
齊淩雲 我受不住磕碰！
鄭書記 鍛煉不夠，當然受不住挫折。人人如此，不光你是這樣；你一共才來了幾天啊！以後，遇見什麼麻煩都先跟我來談談。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好好地對我說說！
齊淩雲 您這幾句話已經叫我的眼淚都幹了！（又穿上圍裙）下了班，我找您去，都告訴您！有顧客來了，您放心吧，我不會再鬧小脾氣！
鄭書記 准來呀！
齊淩雲 一定！
鄭書記 對！（下）
王二嬸 （上）淩雲哪，我告訴了拴子的！她一會兒就帶拴子來道歉！
齊淩雲 謝謝您，二嬸！拴子淘氣，不算什麼！
王二嬸 也不能那麼說！給他點教育有好
！你就說，二俊子在什麼拉馬！得，又忘了！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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