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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騎手》第三場

老舍作品

  時間 秋收之後。

  地點 蛙兒家外面。

  人物 仆甲 大jie 二jie 三jie 父qin 母qin 蛙兒〔幕啓:景如第一場,但屋子靠後一些。靠近臺口,大樹數株,左右都有小道。中間一小道,通到蛙兒的家。屋子增加了一間,原有的兩間也修理齊整。屋外堆起新的禾草,時時有牛羊與ji鵝的鳴聲。不問可知,蛙兒家的生活比以前好多了。

  〔仆甲引大jie、二jie上,往蛙兒家走。

  仆甲 頭人一定猜的對:三jie出嫁必後悔!

  大

  二jie 她怎能不後悔?

  食無糧,眠無被!

  破爛的洞房中,

  共枕伴蛙睡!

  乘著她後悔,我們哪,費幾句好話兒叫她知難而退:勸她乖乖地轉回家,

  依舊作奴婢伺候我jiemei

  剩下丟了老婆的小青蛙,氣也氣個死,活著更無味!

  他若是一時死不了,

  頭人會給他千百個死亡的好機會!

  仆甲 (看見小屋,驚異)哎呀不對!哎呀不對!看(指),三jie並沒有活受罪:破爛的房屋修整齊,

  一間新屋綠樹如屏山作背!

  (牛羊等鳴聲)聽,家禽人畜喚秋晴,豐yi足食的鄉村風光與風味!

  姑娘啊,回去吧,

  三jie的光景好,沒受罪!

  縱然萬語千言,字字甜如蜜,恐怕呀,她也不肯意轉心回。

  大jie 她受罪,正好勸她早回家;她享福,哼,我施巧計將她毀!

  她命裏注定該當作馬牛,她自在逍遙就是犯罪!

  小青蛙,狂妄的小妖魔!

  必須早日鏟除,不許他作祟!

  快走,老仆人!三jie好比小飛蛾,我們會將蛛網織在她屋內!

  〔三jie手提ru桶,唱著由旁邊走來。她更健美可愛了。

  三 jie 秋高氣爽牛羊肥,勤儉持家生活美!

  (看見她們)啊?jiejie們怎麼有閑情,不嫌地僻山高來看小mei

  大jie 山高擋不住jiemei的愛,

  二 jie 地僻攔不住馬如飛!

  大jie 我們日夜思念好三mei

  二 jie 夢裏啊呼喚你千萬回!

  大jie 想到啊你受饑寒jie酸心,

  二 jie 想到啊你不快活jie落淚!

  三jie 多謝大jie與二jie,我婚後的生活比婚前美:不勞大jie多關心,

  不勞二jie代落淚!

  我們一家恩恩愛愛,

  同心協力,人旺畜力肥!

  jiejie呀,即使我再苦上一千一萬倍,甯死也不去作奴婢!

  現在啊,每日裏清風吹送我的歌聲,我相信,青山明月聽見也心醉!

  大jie 三jie呀,隨我們回去吧,頭人想你徹夜難安睡!

  三jie 他呀,想我如想失去的一頭牛!

  二jie 你這麼說話就造了罪!

  頭人關心你快活不快活,頭人關心你洗面用shui還是用淚!

  三jie 請你們替我告訴他,我每逢回想過去才落淚!

  大jie 三jie不要太無情,叫我們的善心如白費!

  即使你有吃也有穿,

  你的丈夫可是三分象人七分倒象鬼!

  頭人爲此日夜愁,

  也急壞了我們兩jiemei

  你想啊,哪個新婦不願誇新郎,只有你,提起新郎就含羞帶愧。

  三jie 我爲什麼羞?爲什麼愧?

  蛙郎的貌隨心田美!

  他敬雙qin他愛妻,

  他愛牛羊與山shui

  他愛山中的每朵花,

  不肯損傷一根蕊!

  他不辭勞,不畏苦,

  他一邊歌唱一邊掄動鋤與錘!

  二jie 三jie你是迷了心,分不清哪是醜陋哪是美!

  三jie 什麼是美?什麼是美?

  難道就是皮鞭打爛別人的頭與背?

  大jie 三jie你誇丈夫美,不過是嘴上剛強,心中卻後悔!

  你可敢同他去出遊?

  你可敢攜手同他去赴會?

  三jie 告訴我要赴什麼會,准叫你看見手拉手兒我們一對!

  二jie 秋收已過謝神恩,百裏之內老少男女齊赴賽馬會。

  姑娘們打扮得比花更美,環繞著英俊的騎手啊歌傳情,舞姿媚!

  你的蛙郎可敢去,

  疾馳駿馬放光輝?

  你可敢當衆給他牽著馬,叫聲綠臉情哥呀,祝你得勝歸?

  三jie (低首思索)……

  大 jie 三jie呀,你若沒有yi裝去赴會,jiejie借給你,錦yi成套,珠翠成堆!

  三jie 紅蓮不靠胭脂染,紅顔不靠裝飾放光輝。

  二jie 到底你敢去不敢去?

  證明你並不口是心非。

  大jie 二jie,不要逼她強點頭,叫她難過,嘴硬心中餒!

  三jie 我心口如一愛蛙郎,我敢陪他並肩攜手去赴會!

  二jie 不幸啊,蛙郎若從馬上掉下來,跌碎了玻璃眼珠哪裏去配?

  大jie 是呀,眼珠易跌碎,跌碎不好配!

  三jie 你們心裏沒有一個好念頭,你們的she上有毒,chun汙穢!

  恕我不讓你們家中坐,再見吧,你我相逢在賽馬會!(含怒往家中跑)大

  二jie 哈哈,三jie中計冒了火,哈哈,青蛙必定去賽會!

  快快回家禀老父,

  青蛙賽馬必跌碎!

  拔去父qin的眼中釘,

  老人家必定厚酬我jiemei

  大jie 事不宜遲,叫他三分田與財,你,我,他各得一份,公平分配!

  二jie 叫他立下字據來,那就是你我應得的嫁妝費。

  賽馬會上你我找情郎,有情,有財,你我比天仙美十倍!

  仆甲 那邊來了蛙姑爺,上前迎接還是後退?

  〔她們急藏在樹後,仆也藏起。蛙兒與父母各執農具自田中歸來。

  父qin 蛙兒呀,這幾天爲什麼笑聲少?

  莫非身上不舒服?

  母qin 莫非是恐怕頭人未息怒,找上門來圖報複?

  蛙兒 雙qin哪,兒已是成了家的人,理應當少貪遊戲多辛苦!

  母qin 金ji未唱你起chuang,日落西山你手腳不停住,你已夠辛苦,

  cao勞勿過度!

  蛙兒 mama呀,我雖早起晚睡多辛苦,可是啊,我的力量還不足!

  前幾天,又夢見了慈悲“地母”,給我指出光明路。

  父qin 莫非還是那三條?

  蛙兒 是!一叫世人不再分貧富!

  二叫百姓不受官欺侮!

  三是一條大道通北京,有無相通,漢人與我們萬世永和睦!

  母qin 感謝神明,慈悲的“地母”!

  做到這三條啊,人人都在天堂住!

  父qin 蛙兒呀,“地母”還有什麼新囑咐?

  蛙兒 叫我呀,先把精力養十足:日行千裏不疲勞,

  雪地冰天不覺寒苦,

  天南地北逢人說,

  說這三條光明路!

  父qin 可是呀,百姓和頭人心不同,頭人必將你攔阻!

  蛙兒 所以呀,我才應當cao勞再cao勞,養足力量,穿山越嶺如猛虎!

  〔三jie跑來。

  三jie 父qinqin請去用飯,飯後啊請你們休息一下午!

  父

  母qin 賢孝兒媳多麼可愛,真是我呀我二老的掌上珠!(下)

  三jie 蛙郎,蛙郎,我問你,賽馬會將到,你可以馳馬賽箭邀神福?

  蛙兒 好三jie,容我想一想!

  三jie 想一想?噢,噢,莫非你怕相貌醜,姑娘們不給你歡呼?

  我會用盡全身力,

  喊破喉嚨,我給你歡呼!

  蛙兒 好三jie,的確真心熱愛我!

  三jie 我愛丈夫正如你愛我這小媳婦!

  好,好,你我攜手去,賽馬會上叫千人萬人認識我的好丈夫!

  蛙兒 三jie容我細細想一想!

  三jie 難道你失去勇敢變成懦夫?

  蛙郎,去吧!去吧!

  攜手同行,堂堂的小夫婦!

  你常言:“打算得勝先別怕!”

  我們藏躲,頭人的銳氣足!

  大jiejie剛才來看我,想必是測探虛實面善心毒!

  蛙兒 我,我,我……

  三 jie 爲什麼遲疑不決,吞吞吐吐?

  爲什麼叫我傷心想啼哭?(掩面跑下)

  蛙兒 三jie莫傷心,我去,我去!

  好好地商量切莫啼哭!(追下)

  〔大jie等從樹後探頭,輕輕地出來。

  大jie 二jie你可聽清楚?

  二jie 還是那三條催命符!

  大jie 沒有窮沒有富,誰去享福誰受苦?

  二jie 百姓不受官欺侮,作官還有什麼好chu

  仆甲 一條大路到北京,逛逛北京真舒服!

  大

  二jie 呸!呸!頭人本會作買賣,幹什麼有無相通修大路?

  青蛙青蛙的確是妖魔,咱們趕快回家禀告老父!

  請他快快想出計千條,別等青蛙鬧得天翻與地覆!(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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