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們,從前我曾參加過一次座談會。在那次會上,我一句話沒說,話都讓大家說了,我非常高興。今天也希望大家都談談,把會開得活躍些,熱鬧些。
今天我本沒什麼准備,但是非常高興,因爲老朋友見面了,格外切。
一個多月前,在北京開了關于文藝工作的座談會,我們這裏前些天也召開了同樣的會議,傳達了北京會議的精神,所以今天我就不再談它了。今天我想談談大家最關心的提高問題。
過去這些年來,我們的文藝創作有很大的成績,這是不能否認的。今天的要求是我們怎樣創作的更好。周揚同志常說:“我們要求劃時代的偉大作品。”我們都是搞創作的,我們不能滿足現在的平。來時見了幾位同志,他們提到怎樣布置作家協會後半年的工作,首先應安排作家生活,進行創作。當然,這也不是一下子都能解決的,須根據具
情況,先抓重點。爲什麼我要提到這個呢?就是希望內蒙也根據作家的具
情況安排一下,假若現在還沒作安排的話。
第二個重要措施是,約一些人坐在一起好好談談創作問題。據聞:趙樹理同志希望約十幾個寫農村生活的作家在一起座談座談反映農村生活的問題。規模不要過大,有談的就談,沒談的可以遊山玩。這是個好辦法。我希望這裏的作家也分頭討論一下,能把討論結果寫出來就更好。我們應當多討論創作問題。
我們現有的一些有名的戲劇、小說,也還不無缺點,首先是寫的過大。如《林海雪原》是我很喜歡的一本書,故事很強,但稍欠精煉,起碼可以刪減幾萬字。還有些作品內容很豐富,但不易念下去,語言還欠推敲,應當加工。這是創作上的一些普遍問題。
我們往往發表了幾篇作品,就驕傲自滿,不願聽取別人的意見了。如果我對某一個作家說:你的語言還很差,他可能會不高興,這不好。當有人說我們的作品有什麼缺點的時候,我們要好好想一想,設法提高。大家認真地討論討論創作問題,以誠相見,可能指出彼此的缺點。
給了我們充分的機會到生活裏去,但我們的生活經驗還是很狹隘的。我們
驗生活不只是爲了寫某一件事情。作家的生活經驗積累是一輩子的事,今天積累的經驗也許多年以後才能用上。我們的文藝修養總顯得不夠豐富,古代文人最起碼也掌握了琴棋書畫等等。蘇東坡能寫(蘇
字直流傳到現在)能畫(他善畫竹)又長于詩詞與散文。我們呢,本事實在很小。我們的四大名旦的修養相當豐富,他們都能寫,能畫,都懂音樂。不久前逝世的大藝術家梅蘭芳同志,他的行頭之所以那麼美,就因爲自己會設計,他會繪畫。我們中
人本來是最富于審美力的。看我們曆史的繪畫、建築、磁器等,都多麼美麗,可就是我們的文工團的服裝往往不大
面,甚至只是紅褲子綠襖。我們的藝術修養不夠。
蓋叫天老先生今年已經七十五歲了,前些天還來北京表演,他只往臺上一站,人們就說他是活武松。其實誰也沒見過武松啥樣。因爲他從繪畫、雕塑中吸收了很多東西,去塑造舞臺形象,所以才使觀衆感到他就像武松。我們搞文學創作的人,興趣也應是多方面的。
魯迅先生的學識十分淵博,他知道多少東西啊!他能寫詩,能寫散文,能寫小說……他深通曆史,文學史……所以他是一代的大師。希望大家別整天抱著稿紙發愁,我們須豐富我們的生活與學識!
我自己很慚愧,知道的東西太少。看了文工團的歌舞,我說不出好何在,沒法子寫出批評文字來。我想今天在座的並不只是寫文章的人,有各方面的同志,希望大家彼此能多交流一些經驗與知識,成爲良師益友,把我們的知識領域擴大一些。
我們現在寫的歌詞,往往使作曲者無法下手製譜,因爲寫詞的不懂音樂。也有的作曲者表達不出歌詞的意境,因爲作曲者不懂詩詞。所以我希望各協會之間要多來往,互爲師生,提高藝術修養。一部大作品的作者必須有豐富的修養,廣泛的知識。
我希望大家趁年輕時好好學,特別是現在不同于戰爭年代,條件非常好,必要力求多知多懂。不要說我專寫詩,或專寫小說,蘇東坡詩寫得很好,散文也是一大家。魯迅先生也是極其淵博的。
昨天的《內蒙古日報》上刊出了我的幾首詩,詩寫得非常不好,但就是寫這樣的詩對我也有好,它使我在寫散文時應該知道些怎樣簡練。
從前考舉人要既考詩又考散文。今天,作家協會也應該考一考我們,看看寫詩的人會不會寫散文,寫散文的人會不會寫詩?業余作者更是這樣,不要忙于寫小說、寫詩,把日常來往書信與日記、筆記先寫好,這就是鍛煉,我接到過很大很長的稿子,可隨稿寄來的信就沒寫明白,很難想象他的作品裏能夠說明問題。基本工一定要下,基本工不夠的今天就應該補課。比如有些同志白話文已經寫得很好了,那麼對文言文怎樣呢?毛主席的詩詞裏沒有什麼新名詞,但他表達了新的精神。同時毛主席的散文寫得又那麼好。恐怕是正因爲他的詩寫得好,所以他的散文才寫得那麼精煉。
有一天我去參觀了某博物院,一位負責解說的同志,向我提出了個問題:他說:“這裏陳列的盡是古代的東西,我不懂古文,解說起來很困難,怎麼辦?”我告訴他,利用業余時間可以多讀讀《聊齋志異》一類的作品,這樣會促進你欣賞古文,對古文會感到興趣。的確,多讀古文,慢慢地你就會感覺到,爲什麼寫白話文也應該簡練。舊詩詞我們現在也出版了好些種,可以念一念,不懂的暫且放過去,懂的就立刻背下來,這並不太難。
我寫散文要一邊念一邊寫,一篇文章不知要念多少遍,而且請朋友們聽聽,人家覺得不錯了,我才寄給出版部門。這便是從念古詩念古文中學來的。比如一段文章中,第一句有了一個“了”字,第二句又有一個“了”字,第三句又有一個……這不就成了“了”字會議了嗎?又有時候,一句話寫了五十多個字,念起來喘不過氣,我就把它切成二三短句。這樣邊念邊寫,可以叫做“出著聲音”寫作,既考慮了文字通順與否,也知道了人家聽起來愛聽不愛聽。我希望大家多聽聽廣播,特別是每天中央廣播電臺的聯播節目,他們把詞句安排得很好,既通俗現成,又有聲調之美。
我們的傳統戲曲中,有很好的節目,但詞句往往粗糙。找些作家幫忙修改修改吧,又不容易,因爲有些作家,不懂言韻。我曾提議,把願意搞戲曲的作家調到北京,學學古詩詞,這計劃可能實現。
毛主席的著作裏,常常引用一些典故,我們往往不懂,也不知出自何,這是因爲我……
雜文集第十六卷談談文藝創作的提高問題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