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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第18節

第2小節
巴金作品

  [續春第18節上一小節]會再來的,”琴暗示地在淑英身邊說。淑英驚疑地側頭看琴一眼,正遇著琴的鼓舞的眼光,便領悟似地點一點頭。

  “春天自然會來,不過明年的春天跟今年的不是一樣的了,”蕙聽見琴的話,便也說了一句。

  “這有什麼不同?還不是一樣的?”淑華不假思索接口說道。

  “不過那個時候我恐怕不會來了,”蕙說著,臉上露出淒涼的微笑,顯然她的心裏充滿著無chu傾訴的哀怨。

  “jiejie,你不要這樣說,明年你一定會來的,”芸友愛地安慰她的堂jie道。

  “明年春天我們一定更熱鬧,更快活。琴jie也會住到這兒來了。三哥或者會回來。蕙表jie、芸表jie你們也常常來耍。琴jie,就用不著差人去請,那時我們也不喊她做‘琴jie’了……”淑華只顧高興地說下去,卻被琴把她的話頭打斷了。琴紅著臉啐了淑華一口,說道:“呸。哪個在跟你說笑。你好好地爲什麼又要扯到我的身上?看我來撕你的嘴。”

  “好,琴jie,我說你不答應,要二哥說你才高興。”淑華噗嗤一笑說道。她立刻把身子閃開,好像真的害怕琴來撕她的嘴似的。

  “三表mei,當心點,地上有點滑,”芸忍著笑在旁邊警告道。

  “四表mei,你去給我打她,喊她以後少胡說些。”琴半笑半惱地推著淑貞的膀子,鼓動地說。

  淑貞膽怯地看了看淑華,又看看琴,她遲疑半晌才羞怯地說:“琴jie,饒了她這回罷。”

  淑華望著琴拍手笑了。衆人也笑起來。琴裝著生氣的樣子扭過頭不理淑華。淑華毫不在乎地去找芸講話。淑貞討好地偎著琴,緊緊捏著她的手。

  園丁老汪光著頭拿著掃帚從一座假山後面轉出來。淑華看見他,便吩咐道:“老汪,我們要劃船,你去給我們預備好,要兩只小的。”老汪含笑地回答一聲,把掃帚放在假山旁邊,又轉過假山那面去了。

  衆人走到湖濱柳樹下。老汪和老趙都在那裏,已經預備好船在等候她們。淑華自己要動手劃,她和蕙、芸兩姊mei坐在一只船上,绮霞伺候她們;琴和淑英、淑貞坐另外的一只,翠環給她們劃船。

  船慢慢地動起來。淑華的船走在前面,翠環劃的一只在後緊緊跟著。shui靜靜地流著,許多粒小珠子在shui面流動,陽光射在shui上,使那些珠子不時閃光。shui裏現出蔚藍se的天幕,船像一把剪刀,慢慢地把它剪破了。四圍靜寂。偶爾有小鳥的清脆的叫聲從兩岸飄來。船緩緩地在橋洞下面流過,往shui閣那面去了。

  淑華劃了一陣,額上微微沁出汗珠,臉也略略發紅,但是她依舊昂然自得地劃動槳。

  “三表mei,你吃力罷?歇一會兒也好,”芸羨慕地望著淑華說道。

  “三小jie,給我來劃罷,”绮霞接著說。她把身子微微動一下,准備跟淑華調換座位。

  “不要緊,還是我來劃,”淑華連忙說。她捏緊槳不放手,好像害怕別人會給她搶去似的。

  “三表mei,像這樣劃容易不容易?”芸不轉睛地望著淑華的手,問道。

  “很容易,芸表jie,你來試試看,”淑華含笑地對芸說,做出要讓芸來劃的樣子。

  “我不會,”芸搖搖頭說,她不大好意思地紅了臉,“還是你劃罷。三表mei,我真羨慕你。你什麼都會。”

  芸的帶渴慕的聲音使淑華感到得意,但又使她驚訝。她問道:“芸表jie,你說羨慕我,我有什麼值得人羨慕?我就討厭我們這個家。”

  “三表mei,你還可以做你自己高興做的事,”這許久不說話只顧望著shui面的蕙cha嘴說。

  “三jie,當心點,船來了。”淑貞忽然在另一只船上叫起來。淑華只顧說話不曾留心船淌去的方向,這時擡頭一看,才發現她的船橫在湖中快要回頭了,翠環的船從後面直駛過來,她慌忙地動槳,但已經來不及了,被後面的船一撞,她的船身動了一下,後來也就穩定了。淑華的身上濺了好幾滴shui。她含笑地罵了一句:“翠環,你也不看清楚一點。”于是她放下槳休息,翠環也停了槳。兩只船靠在一起,漂在shui上。湖心亭靜靜地橫在前面,把它的龐大的影子嵌印在shui底;釣臺和shui閣已經落在後面了。

  “我們索xing搖到湖心亭前面去,”淑華提議道,便拿起槳來劃,使船向湖心亭流去。後面一只船也跟著動了。這時shui面較寬,翠環的船又走得較快,便追上了淑華的船,淑華雖然用力劃,而結果兩只船還是差不多同時到了橋下。

  淑華放下槳喘了幾口氣,用手帕揩了額上的汗珠,然後得意地說:“蕙表jie,你說我可以做自己高興做的事情,這也不見得。我想做的事情真多,就沒有幾件能夠辦到,真氣人。”

  話雖是如此說,但是淑華並沒有生氣,她臉上還露著笑容。

  “不過我跟別人不同。不管天大的事情我都不放在心頭。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出來就痛快。人家罵我是冒失鬼,我也不管。我不管人家怎麼說,我只管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一天有說有笑。二jie說我是樂天派。我看二jie就是個悲觀派。”

  淑華誇耀似地接連說了許多話。

  “這樣就好,”蕙和芸齊聲贊道。蕙卻多說了一句:“只可惜我做不到。”

  “你既然覺得好,爲什麼又做不到呢?”淑華不假思索地追問道。

  差不多和這同時淑英從另一只船上發出了質問:“三mei,你爲什麼又扯到我頭上來?哪個說我是悲觀派?”淑華聽見笑了笑。她正要回答淑英,但是蕙在說話了。

  “三表mei,你不曉得,我們的chu境不同。”蕙絕望地說,“這都是命。”

  “我不這樣想。”淑華不相信地搖搖頭,她帶了一點矜誇的神氣說,“既然都是命,那我倒樂得照我自己的意思去做。

  做得成做不成橫豎都是命。”她又掉過頭去對淑英說:“二jie,你就不同,你總是愁眉苦臉想這想那的,近來就沒有看見你快活過一個整天。我屢次勸你也沒有用。所以我說你是悲觀派。”

  “三表mei,你真會說話。”琴覺得有趣地笑了。芸也含笑地望著淑華。

  “呸,”淑英紅著臉啐了一口,她說:“三mei,你少在蕙表jie、芸表jie面前沖殼子。”她這時的心情跟先前的略有不同。

  聽見淑華的話,她想起了她的三哥覺慧的話,她剛才在船上讀完了覺慧的來信。

  原來翠環劃的那只船從圓拱橋下流過的時候,淑英和琴坐在一只船裏,琴很關心淑英的事情,她又想起覺慧給淑英的那封信,便低聲問道:“三表弟的信還在你身邊?”

  淑英小心地往四周一看,然後低聲答道:“我還沒有看清楚,我們現在來看,”便從懷裏摸出了信。琴把頭偎過來,兩人專心地讀著信。淑貞茫然地望著她們,不知道她們在看什麼東西。淑華的船卻只顧往前面走了。

  琴和淑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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