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春第25節上一小節]“沒有病，完全沒有玻”後來他又檢查腹部，忽然點頭說：“知道了。”于是他把各種用具收起，放進皮包裏面，和藹地對覺新和
光兩個人說：“這是膀胱炎，完全不要緊。不過要施點小手術。”
“施手術？”光驚愕地問道。
“很簡單的，不要怕，沒有一點危險，”任醫官含笑地安慰道。
任醫官說中話比祝醫官說得好，他還向覺新談起蕙的病原。他說，這是孕婦常有的一種病，因爲初次受胎，胎兒懷得低一點，孕婦的尿管便受到胎兒頭部的壓迫。孕婦雖然時時小便，總是出來的少，而貯在尿胞裏的較多。這樣愈積愈多，尿胞裏就裝滿了尿，因此尿內的尿酸便往上沖，以致孕婦發生頭痛等等現象。他又保證地說，現在只要略施手術，用導尿管放在尿道裏把尿胞裏積存的尿一次排泄出來，病就好了。再服一點清毒劑，那更無問題。最後他又警告地說，如果不照這樣辦，日子久了尿毒侵入血液或神經，那麼孕婦便會小産或者發生尿毒症。
覺新和光送了任醫官上轎，便轉身往裏面走去。他們剛走了兩步，光忽然問道：“大表哥，你相信這種話嗎？”
“我想也有點道理，”覺新坦白地答道。他知道蕙的病勢不重，便不像先前那樣地焦急了。
“據我看，他的話簡直靠不祝頭痛怎麼能跟尿有關系？
我想還是中醫的
陽五行之說有理，”光理直氣壯地說。
覺新含糊地答應一聲。他心裏很不舒服，但是又不好發作出來。他只得忍耐著，默默地走進裏面去。他進了房間，看見光的母
在那裏跟蕙講話。他向鄭太太行了禮，說了兩句話。他忽然聽見蕙用手帕掩住嘴咳嗽，又想起任醫官的話，便走到
前，等蕙止了咳，然後關心地問道：“蕙表
，醫生的話，你也聽見了的。你的意思怎樣？你說了，我好去對外婆、大舅母她們說。”
蕙把頭一動，感激地笑了笑。她費力地說（但聲音並不高）：“既然是婆婆她們請來看的，又勞大表哥自走一趟，那麼以後就請他醫罷。”
“這不大好，我看西醫不可靠，”光在旁邊反對道。
“少
，你怎麼好答應外人給你醫病？外人花樣多得很，會想出希奇古怪的法子來騙人。並且一個陌生的男人怎麼好在你那種地方動手？不要羞死人嗎？倘使一個不小心把胎兒弄傷，那更不得了。”鄭太太歇斯底裏地尖聲嚷道。她的臉
不大好看，這表示她心裏不高興。
“太母，不過話也不能這樣說，西醫也有西醫的道理……”覺新極力壓製了他的憤怒，勉強做出笑容解釋道。但是他剛剛說了一句話，就被蕙阻止了。蕙在上喚了一聲：“大表哥。”他更走近一步去聽她說話。
蕙疲倦地笑了一笑，喘息地說：“多謝你今天走一趟，剛才
的話也很有理。我不要請西醫看了。請你轉告婆婆她們。
我吃中醫的葯，也會慢慢兒好起來的。請她們不要著急。”她的略略失神的兩眼望著他，兩顆大的眼淚嵌在兩只眼角。她對著覺新微微地搖頭，又用更低的聲音說：“我昨晚上夢見梅表
，大概是昨天告訴我錢大姑從宜賓寫信來的緣故。”
覺新癡呆地立在前，好像受到意外的打擊似的。他望著蕙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這才懂得道理。”鄭太太得意地稱贊道，這才把覺新喚醒了。
“大表哥，令表倒很有見地。請你回去把這個情形轉達嶽父、嶽母，請他們放心。像令表這樣的病不宜請西醫看。
我們每天請羅敬亭、王雲伯來看，今天又加請了張樸臣，他們三人輪流看脈，共同主方，不會有錯的。請嶽父、嶽母放心，”光客氣地對覺新說，一面不停地搖擺著他的寬大的方頭。他用這幾句話便把覺新關在門外了。
覺新望著光，聽這個人一句一句地說下去。他的眼前還現著那張憔悴的臉龐和那一對含淚的眼睛。他覺得心裏很亂。他又感到鼻子酸痛。他知道自己快要淌淚了，便努力克製悲痛的感情。他勉強支持著聽完光的話，含糊地答應一聲，也不跟光辯駁，卻走到前，向蕙囑咐了幾句話，要她安心靜養，然後告辭走了。
覺新看見轎子出了鄭家的大門，他在轎裏起了一種逃出魔窟似的感覺。但是他一想到留在他後面的蕙的命運，悲憤又絞痛了他的心。
……《春》第25節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第26節”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