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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獸·鬼》

錢鍾書作品

  一九八三年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獸·鬼》(“上海抗戰時期文學叢書”之一種,後改爲海峽文藝出版社重印。),書襯有作者及作品介紹,茲錄于下:“錢鍾書(1910-)字默存,號槐聚,曾用筆名中書君。江蘇無錫人。畢業于清華大學外文系,英guo牛津大學文學系,又在法guo巴黎大學研究。曾任西南聯合大學、guo立師範學院、暨南大學等校外語系教授,北京圖書館英文館刊顧問。中央圖書館外文部總纂等職。解放後,任清華大學外文系教授、文學研究所研究員,中guo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已發表的著作有散文集《寫在人生邊上》,短篇小說集《人·獸·鬼》,長篇小說《圍城》,文藝評論《談藝錄》,以及《宋詩選注》、《舊文四篇》、《管錐編》等。”

《人·獸·鬼》和《寫在人生邊上》重印本序
 

  考古學提倡發掘墳墓以後,好多古代死人的朽骨和遺物都暴露了;現代文學成爲專科研究以後,好多未死的作家的將朽或已朽的作品都被發掘而暴露了。被發掘的喜悅使我們這些人忽視了被暴露的危險,不想到作品的埋沒往往保全了作者的虛名。假如作者本人帶頭參加了發掘工作,那很可能得不償失,“自掘墳墓”會變爲矛盾統一的雙關語:掘開自己作品的墳墓恰恰也是掘下了作者自己的墳墓。

  《寫在人生邊上》是四十年前寫的,《人·獸·鬼》是三十六、七年前寫的。那時候,我對自己的生命還沒有愈來愈逼窄的邊緣感覺,對人、獸、鬼等事物的區別還有非辯證的機械看法。寫完了《圍城》,我曾修改一下這兩本書的文字;改本後來都遺失了,這也表示我不很愛惜舊作。四年前,擅長發掘文墓和揭開文幕的陳夢熊同志向我遊說,建議重印這兩本書。他知道我手邊沒有存書,特意在上海設法複製了原本寄給我。在寫作上,我也許是一個“忘本”的lang子,懶去留戀和收藏早期發表的東西。《上海抗戰時期文學叢書》編委會成立,朱雯、楊幼生兩位同志都要把這兩本書收進《叢書》。我自信我謝絕的理由很充分:《寫在人生邊上》不是在上海寫的,《人·獸·鬼》不是在抗戰時期出版的,混在《叢書》裏,有冒牌的嫌疑。于是,《叢書》主要編委柯靈同志對我說:“你不讓guo內重印,事實上等于放任那些字句訛tuo的‘盜印本’在guo外繼續流傳,這種態度很不負責。至于《叢書》該不該收,編委會自有道理,你不用代我們cao心。”他講來振振有詞,我一向聽從我這位老朋友的話,只好應允合作。又麻煩夢熊同志複製一次,因爲我把他寄來的本子早丟了。

  我硬了頭皮,重看這兩本書;控製著手筆,只修改大量字句。它們多少已演變爲曆史xing的資料了,不容許我痛刪暢添或壓根兒改寫。但它們總算屬于我的名下,我還保存一點自主權,不妨零星枝節地削補。

  《叢書》的ti例對作者提一個要求,他得在序文裏追憶一下當時的寫作過程和經驗。我們在創作中,想象力常常貧薄可憐,而一到回憶時,不論是幾天還是幾十年前、是自己還是旁人的事,想象力忽然豐富得可驚可喜以至可怕。我自知意志軟弱,經受不起這種創造xing記憶的誘惑,幹脆不來什麼緬懷和回想了。兩本小書也值不得各有一序,這篇就一當兩用吧。  一九八二年八月  〖《靈感》有捷克語譯本,見捷克《外guo文學雜志》一九七五年第三期;《靈感》和《紀念》有英語譯文,見哥侖比亞大學出版社一九八一年出版的《一九一九至一九四九年中guo中短篇小說選》〗  序

  假使這部稿子沒有遺失或燒毀,這本書有一天能夠出版,序是免不了的。

  節省人工的方法愈來愈進步,往往有人甘心承認是小說或劇本中角se的原身,借以不費事地自登廣告。爲防免這種冒名頂替,我特此照例聲明,書裏的人物情事都是憑空臆造的。不但人是安分守法的良民,獸是馴服的家畜,而且鬼也並非沒管束的野鬼;他們都只在本書範圍裏生活,決不越規溜出書外。假如誰要頂認自己是這本集子裏的人、獸或鬼,這等于說我幻想虛構的書中角se,竟會走出了書,別具血肉、心靈和生命,變成了他,在現實裏自由活動。從黃土抟人以來,怕沒有這樣創造的奇迹。我不敢夢想我的藝術會那麼成功,惟有事先否認,並且敬謝他擡舉我的好意。  三十三年(一九四四)四月一日

  此書稿本曾由楊绛女士在兵火倉皇中錄副。《靈感》曾在傅雷、周煦良兩先生主編的《新語》第一、第二期發表。《貓》曾在鄭振铎、李健吾兩先生主編的《文藝複興》第一期發表。出版事宜又承徐調孚先生費力。並此志謝。  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一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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