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把話談厭了才安然
睡在抽屜匣子裏
“阿麗思,我實在睡不著了。”
這是作的阿麗思說的。其實大一點的阿麗思也不至于就睡得很好。但說這話的是小阿麗思。
那個同樣也難睡著的阿麗思就告給,她告她縱不能睡也得閉了眼睛,因爲除了癫子,其余的人都總能明白在黑暗中開眼等于閉眼的事實。
她聽的話,不過閉了眼仍然無聊之至。
這不是眼閉不閉的問題,是別的。
若是她的的確確能證實自己是躺身在茯苓旅館原有房間中,則天究竟應在什麼時候才光明,她或許不一定去想它。
“我應當明白我在什麼地方!”
“不忙,終究會知道!”
“我擔心這黑暗會要有一年兩年。”
“那不會。凡是黑暗中還有人說話,有人的聲音,或活動東西的聲音,不論是哭是笑,我猜想,這黑暗總不會長遠的。
你聽吧,還不止是一個人,一個人決不能用兩種聲音談話。”
這個作的阿麗思小
,就不想到自己原本也只是一個人,卻也能分成兩人來說話,分辯,爭論,吵嘴以及生氣後的勸慰!
本來想駁一句話,又想,不聽這人勸誡還多口,便是“廢話”,所以就不“廢話”了。
另一個地方,又象遠,又象近,確是有人在談話。話語很輕,又很明,不過阿麗思除了聽得出是兩個人在很愛的談話(不象自己同自己那麼意見分歧)外,別的一點也不明白了。作
的阿麗思,不想在這些事上找到什麼的人,所以如大阿麗思所命,去聽也只聽聽而已。
在這世界上,我們是知道,有許多人自己能永遠啞口,把耳朵拉得多長——如傩喜先生差不多——專聽聽別人發揮過日子的。我們又能相信,有些人在自己房中,偷聽隔壁人談話,也可以把一個長長的白天混過的。作的阿麗思,雖缺少這種興趣,但到底年長一點,明白在無聊中找出有意義一點的辦法,所以主張聽聽那在另一黑暗
所的談論。
聽著了。正因爲聽著了聲音,小阿麗思就在先一句話上又來提起疑問。她以爲談話的只是一個人,如自己一樣,雖然在精神上
有相反的氣質。
大的阿麗思卻不能同意這估計。她說,“這是估計的。”
“那我們到底是兩個阿麗思還是——?”
“這不能拿自己作譬喻。”
“凡事用自己來作譬喻,則事情就都有標准可找。”
“自己做的事別人不一定都這樣,就因爲‘他們’不是‘我們’。”
“但是爲什麼我們這樣了,卻不許他們也這樣?”
“話不能這樣說!我只說‘他們’不是‘我們’,並不說我們這樣他們不這樣。”
“阿麗思,我不懂你這話的意思,我糊塗了。”不消說,小阿麗思說到這樣話時節,是略略生了點氣的。一個人生氣也是不得已,她就並不是想時時刻刻生氣埃其實作的阿麗思,說來說去就也常常容易把自己說的話弄得糊糊塗塗的。她見到
生了氣,就不能把這生氣理由找出。
“阿麗思,”那大說,“你又生氣了嗎?生氣是一件不好的事。一個人容易生氣就容易患頭風,咳嗽,生
皮疙瘩,……唉,我這人,真是!我想起一個頂愛生氣的人來了。我們的姑
。不,姑
格格佛依絲太太,五十歲的人,長年就都不過生一次氣,但是頭痛膏可是也長年不離太陽穴,這個事情古怪!”
小阿麗思說,“那有什麼古怪?頭痛膏並不是爲愛生氣的人預備的。”
說頭痛膏不是爲愛生氣的人預備的,這話當然是在攻擊“生氣不是一件好事”而出。但要小阿麗思鎮日象姑格格佛依絲太太那麼貼上三張或四張頭痛膏,當然也不是歡喜的事了。並且她也並不“愛”生氣。說愛生氣不如說愛反抗大
意見爲好。在反抗的不承認的神氣中,那大一點的阿麗思,便以爲
子是生了大氣了。
大聽到小阿麗思說“頭痛膏並不是爲愛生氣的人預備”的話,就不再作聲了。她心想,“那麼爲誰預備的?(想起就笑。)說不定就是爲有了頭痛膏姑
才頭痛——類乎有了醫院才有人住醫院,有了……”那
無事可作,同
談話又總象很少意見一致,她呆了一會,便自己輕輕唱起歌來了。
她輕輕的唱著,象一只在夢中唱歌的畫眉一樣。她並沒有見到夢中唱歌的畫眉,可是自己很相信,如果一只畫眉懂得在夢中唱歌,則這聲音總同自己的神氣相差不遠。
她用上回在灰鹳家中時對談的一個韻律,唱:神,請你告我,我目下是在何方?
我得明白,去茯苓旅館的路究有多長。
你怪天氣,這樣黑幹嗎?
你黑暗若有耳朵可聽——
我阿麗思說你“手心該打”。
大的阿麗思,對這個歌不加批評,也不加贊許。照例黑暗這東西就無“耳朵”,自然也不會有“手心”!說“該打”不能使黑暗成光明,正如用別種說法不能使黑暗更黑暗一樣。
她的意思以爲黑暗如是能夠答話,必定這樣說:阿麗思,你別這樣,對我詛咒原准不得什麼賬。
你仍然希望光明的來到,
有希望事情總還可靠。
小的阿麗思,既不見黑暗中有回聲,于是又唱:你這樣黑,于你也不見益,凡是黑暗人人都很苦,你若把光明放回,哪怕是放回一線,我回頭同傩喜先生商量酬神還願。
如小阿麗思所希望,在她才說到“我回頭”時,果然有一線光明從黑暗深出來了。
“光呀,光呀,你看我歡迎你呵!”
小阿麗思把手抱去,所抱到的又是黑暗。一線光先是在遠一閃,隨即就消失了,不見了。
這光的倏然來去給了作的阿麗思吃驚不校她自言自語說,“凡是好的總有兩回。”
大則以爲,“凡是好的只一回——有兩回也就算不得好的了。”豈止“以爲”而已,大阿麗思且居然說了。這使
不很相信。
“難道你也見到了麼?”
大就笑說,“眼睛我也有的。”
“不久將有第二次的出現,我請你注意。這是——”她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因爲她覺得,這是神的力,或者魔被詛罵後悔過所露的光明。
她等著。不如說她們等著。作的阿麗思,原先就覺得除了盡耐心等光明來驅除黑暗,無第二個辦法的!
說是等,那就是同意
的主張了麼?不。她們各有所等候,雖然所等候的只是一個光明。“光明終會來到,”是
的意思。“要來的,但是在神的力量以外,憑詛罵也可以幫助它早來的,”這卻是
意思了。多不相同的兩種希望!
…………
爲了這黑暗的排遣,與光明的來去,這姑娘,把自己作成兩人,吵了……
阿麗思中國遊記第3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