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神巫之愛第二天的事上一小節]力一推,他已踉踉跄跄跌到門限外了。他喊說,師傅,聽我的話!神巫卻訇的把門關上了。這仆人站到門外多久,想起必是主人還無決心,又想起那廚房中大缸的燒酒,自己的決心倒拿定了,就撅嘴蹩腳向大廚房走去。
五羊去了以後,神巫把那一朵小藍菊花拿在手上,這菊花若能說話就好了。他望到這花感到無涯的幸福。他不相信他剛才所見到的是另外一個女人,他不相信仆人的話有一句是真。一個太會說話的人,所說的話常常不是事實,他不敢信任五羊也就是這理由的。
不過,平時誠實的五羊,今日又不是大醉,所見到的人當然也總美得很。這女人是誰家的女人?若這花真從那女人頭上掉下,則先一刻在前面院子所見到的又是誰?如果“幸福真是孿生”,女人是孿生姊,那神巫在選擇上將爲難不知應如何辦了。在兩者中選取一個,將用什麼爲這傾心的標准?
人世間不缺少孿生姊,可不聞有孿生的愛情。
他胡思亂想了大半天。
他又覺得這決不會錯誤,眼睛見到的當然比耳朵聽來的更可靠,人就是昨夜那個人!但是這兒子屬于誰的種根?這女子的丈夫是誰?……這朵花的主人又究竟是誰?……他應當信任自己,信任以後又有何方法來置自己?
這時節,有人在外面拍掌,神巫說,“進來!”門開了,進來一個人。這人從族總那邊來,傳達族總的言語,請師傅過前面談話。神巫點點頭,那人就走了。神巫一會兒就到了族總正屋,與族總相晤于院中太陽下。
“年青的人呀,如日如虹的豐采,無怪乎世上的女人都爲你而傾心,我九十歲的人一見你也想作揖!”
神巫含笑說:
“年深月久的樹尚爲人所尊敬,何況高年長德的人?江河的謙虛因而成其偉大,長者對一個神前的仆人優遇,他不知應如何感謝這人中的大江!”
“我看你心中好象有不安樣子,是不是夜間的道場累壞了你?”
“不,年長的祖父。爲地方父老作事,是不應當知道疲乏的。”
“是飲食太壞嗎?”
“不,這裏廚子不下皇家的廚子,每一種菜單看看也可以使我不厭!”
“你洗不洗過澡了?”
“洗過了。”
“你想你遠方的家嗎?”
“不,這裏同自己家中一樣。”
“你神氣實在不妥,莫非有玻告給我什麼地方不舒暢?”
“並沒有不舒暢地方,謝謝祖父的惦念。”
“那或者是病快發了,一個年青人是免不了常爲一些離奇的病纏倒的。我猜的必定是昨晚上那一批無知識女人擾亂了你了。這些年青女孩子,是常常因爲太熱情的緣故,忘了言語與行動的節製的。告給我,她們中誰在你面前說過狂話的沒有?”
神巫仍含笑不語。
族總又說:
“可憐的孩子們!她們是太熱情了。也太不自量了。她們都以爲精致的身應當奉獻給神巫。都以爲把愛情扔給人間美男子爲最合理。她們不想想自己野心的不當,也不想想這愛情的無望。她們直到如今還只想如何可以麻煩神巫就如何做,我這無用的老人,若應當說話,除了說妒忌你這年青好風儀以外,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話了。”
“祖父,若知道晚輩的心如何難過,祖父當同情我到萬分。”
“我爲什麼不知道你難過?衆女子千中選一,並無一個夠得上配你,這是我知道的。花帕族女子雖出名的美麗,然而這僅是特爲一般年青誠實男子預備的。神爲了顯他的手段,仿照了梁山伯身材造就了你,卻忘了造那個祝英臺了!”
“祖父,我倒並不這樣想!爲了不辜負神使我生長得中看的好意,我是應當給一個女子作丈夫的。只是這女子……”“愛情不是爲憐憫而生,所以我並不希望你委屈于一個平常女子腳下。”
“天堂的門我是無意中見到了,只是不知道應如何進去。”
“那就非常好!面的年青人,我願意你的聰明用在愛情上比用在別的事還多,凡是用得到我這老人時,老人無有不盡力幫忙。”
“……”神巫慾說不說,蹙了雙眉。
“不要愁!愛情是頑皮的,應當好好去馴服。也不要把心煎熬到過分。你煩悶,何不出去走走呢?若是想打獵,拿我的槍,騎我的馬,同你仆人到山上去吧。這幾日那裏可以打到很肥的山。怕人注意你頂好是戴一個面具去。不過我想來這也無多大用
,一個瞎子在你身邊也會覺得你是
面的。
就是這樣子去吧。乘此可以告給一切女人,說心已屬了誰,那以後或者也不至于出門受麻煩了。天氣實在太好了,不應當辜負這好天氣。”
神巫騎馬出門了,馬是自己那一匹,從族總借來的長槍則由五羊扛上。扛著長槍跟在馬後的五羊,肚中已灌滿麥酒與包谷酒了,出得門來聽到各山上的歌聲,這漢子也不知不覺輕輕的唱起來。
他停頓了一步,望望在前面馬上的主人,卻唱道:你用口成天唱歌的花帕族女人,你們的愛情全失敗了。
那騎白馬來到鎮上的年青人,
已爲一個穿白女人用眼睛抓住了。
你花帕族的男人,
要情人到別趕快找去!
從今以後族中的女人,
把愛情將完全變成妒嫉!
神巫回過頭來,說:
“好好爲我把口合攏,不然我將用路上的泥土塞滿你的嘴巴。”
五羊因爲有點醉了,慢一步,停留下來,稍與主人距離遠一點,仍然唱道:我能在山中隨意步行,全得我面師傅的恩惠,我師傅已不怕花帕族女人,我決不見女人就退。
你唱歌想愛神巫的乖巧女人,
此後的歌應當改腔改調!
那神巫如今已爲一個女子的情人,
你的歌當問他仆人“要愛情不要?”
神巫在馬上聽到這歌了,又回過頭來,望著這醉人情形,帶嗔的說道:“五羊,你是當真想吃馬屎是不是?”
五羊忙解釋,說是因爲牙齒痛,非哼不行,所以一哼就成歌了。
“既是這樣,我明天把你的牙齒拔去,看還痛不痛。”
“師傅,那麼我以後因爲拔牙時疼痛的緣故,可以成年哼了。”
神巫見這仆人醉時話比醒時多一倍,就只有盡他裝牙痛唱歌,自己打馬上前了。馬一向前跑,誰知這仆人因爲追馬,倒仿佛牙齒即刻就好了,歌也不唱了。一跑跑到了一個溪邊,一只鴨見有人來,振翅乎乎飛去,五羊忙收拾槍交把主人,等到神巫舉槍瞄准時,那
鴨已早落到遠
蘆叢中不見了。
“完了。龍朱仆人說:凡是籠中蓄養的鳥一定飛不遠。這只鴨子可不是家養的!我們沿溪走吧。”
神巫等候了一陣,不見這鴨出現,只好照五羊意見走走。這時五羊在前,因爲溪邊路窄他牽馬。走了一會,五羊又哼起來了。
籠中畜養的鳥它飛不遠,
家中生長的人卻不容易尋見。
我若是有愛情交把女子的人,
縱半夜三更也得敲她的門。
神巫在五羊說出“門”字以前就勒住馬了。他不走了,昂首望天上白雲,若有所計劃。
“師傅,古怪,你把馬一勒,我這牙齒倒好了,要唱歌也唱不來了。”
“你少作怪一點!你既然剛才說那個人的家離這裏不遠,我們就到她家中去看看吧。”
“要去也得一點禮物,我們應向山神討一雙小白兔才象樣子!”
“照你主意吧,你安排一下。”
五羊這時可高興了。照習慣打邊的鳥時可以隨便,至于獵取山上的獸與野
,便全應當向山神通知一聲。通知山神辦法是用石頭在土坑邊或大樹下砌一堆,堆下壓一绺頭發與青銅錢三枚,設此的人略一致術語,即行了。有了通知則容易得到所想得的東西,五羊此時即來辦這件事。他把石頭找得,扯下了自己頭發一小绺,摸出小錢,蹲下身去,如法炮製。騎在馬上的神巫,等候著,望著遙天的雲彩。
不知是山神事忙,還是所有兔類早得了山神警戒不許出穴,主仆兩人在各找尋半天的結果,連一匹兔的影子也不曾見到,時間居然不爲世界上情人著想,夜下來了。黃昏薄暮中的神巫,人與馬停頓在一個小阜上面,望雲石鎮周圍各
人家升起的炊煙,化成銀
薄霧,流動如
如雲,人微疲倦,輕輕打著唿哨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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