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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處方》第25節

第3小節
畢淑敏作品

  [續紅處方第25節上一小節],就緩緩地變作粉紅,绯紅,醬紅……直至血痂般的深紫se

  這時,後面的種植農相隨而上,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扶住煙葫蘆。右手的中指沿著凝因爲半固ti的煙漿一抹,把它收集進隨身攜帶的容器。

  從割第一刀開始,在收獲的季節,每顆罂粟的果實,在早晚之間,要被切割兩刀。大約15天之後,青葫蘆已經遍ti鱗傷,內裏的漿液榨取一幹,所有的血液都已淌盡。表皮皺縮,枯黃幹朽,像魔鬼遺棄的襯yi

  作爲罂粟的生命,到這裏已告一段落。

  作爲海洛因的旅途,現在才剛剛開始。

  在産地收獲的罂粟,10公斤只能賣到350美金。可是用它作原料,可以提煉成1公斤多一點的海洛因。運到美guo芝加哥的黑市,可以賣到100萬美金的天價!這是多麼高昂的利潤!所以毒品交易是當今世界上,比販賣軍火和人口更險惡更瘋狂的買賣。所有卷入其中的人,都被慾望指使著,義無反顧地卷入血雨腥風。

  喔,我們不說它了。這些好像同guo際刑警組織的關系更密切。我們還是來說我們的本行,醫學和戒毒。

  罂粟是一種植物。這一點常常被人們所忽視,好像它是上帝專門爲了懲罰人類,才栽在人們家門口的。我堅信,在遠古時代,人類的祖先,一定是由最不安分的猴子變成的。它們好奇的she頭遍嘗野草,其中必然包括罂粟。

  在公元前3000年的記載中,就有用罂粟治病的記錄。那時的人,憑著樸素的感情,一定喜歡這種外形美麗內力深厚的葯品。在公元前5世紀的記錄中,古老的阿拉伯人,就把罂粟籽磨成粉,鋪在焦熱的岩石上,讓撒哈拉的烈日,將罂粟烤出袅袅青煙。他們圍成一個圓弧,追趕著煙霧,吸食這種讓人身心歡暢無比的氣ti

  上個世紀,一位上了歲數的毒物學家,打算qin身試一試古柯堿的效力。你知道他有多大歲數了嗎?

  蔡醫生問。但他並不需要回答,接著講下去。

  他叫羅伯特·克裏斯蒂,那時已經整整78歲了。按說這是一個頤養天年百病纏命的年紀。但是老人家咀嚼了古柯葉,突然回歸少年,開始精神抖擻。他毫無倦意地行走了15英裏,在9個小時內,未進一滴shui,一粒米,全無饑渴之意。

  真的,我雖然是一個戒毒醫生,由我來說這種話,似乎非常不宜,我仍然認爲,罂粟和它的家族——自然界形形sese的具有*醉和鎮痛效果的植物,是上帝溫存地贈予人類的禮物。

  假如人類一直停留在前工業社會,這禮物還是相當惹人喜愛。

  你想想啊,一個頭上纏著白中,悠閑地騎著駱駝,在沙漠中行進的孤獨的旅行者,在一片海市蜃樓的黃沙中,吸一口具有*醉意味的鴉片,伴以想入非非的欣快,是不是一幅很富有詩意的畫面?

  粗製鴉片的有毒含量,並不是很高。它的産量也很有限,加之交通不發達,鴉片在很長時間內,並不對人類構成烈火般的威脅。甚至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歐洲特別是德guo的藝術家和詩人,還以用鴉片和可卡因激發創作靈感爲時髦……不說外guo,就說中guo,史稱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蘇轍,還有一首《種罂粟》的詩,他是這樣寫的:“罂粟可儲,實比秋谷。研做牛ru,烹爲佛粥……”

  範青稞終于忍不住問道,你是否很喜歡寫詩?

  蔡醫生顯出很驚訝的樣子,說,你怎麼知道?我已經好多年不寫詩了,身上還留著詩的影子?難道詩就像脊髓灰質炎的病毒,能夠引起人的小兒麻痹症,長大以後,不論怎樣矯正,你總有一條tui肢著,要被人看出破綻?

  範青稞說,猜的。

  他好像很慚愧,但掩藏不住的得意從年輕的臉上溢出,很願意被人看出與詩有緣,說,我寫過這樣一首詩,自己比較滿意。你要不要聽一聽?

  範青稞很感興趣地說,是和戒毒有關嗎?

  蔡醫生掃興地說,無關。噢,你看到接診室的那副長聯,是我寫的,宣傳品而已。自從我幹上戒毒以後,就一句詩也寫不出來了。這是以前詩的化石。

  範青稞覺得小夥子很可愛,趕緊說,不管是什麼內容,我都很想聽一聽。

  蔡醫生說,好吧。我念給你聽,有的字要是聽不清,比如同音異義什麼的,你可以問,我給你解釋。

  範青稞頻頻點頭。

  蔡醫生站了起來。一個活tuotuo的大學生,從他漿得很硬的襯yi輪廓裏,遊走出來。

  千年的河流

  被覆羽狀的思念

  人在尋覓中tuo

  佛的綠se

  淡的風

  歲月誘惑了一種收縮

  魂編織了草帽

  熱的夢幻

  在滴雨的屋檐

  怎麼樣?蔡醫生很熱切地問。

  範青稞斟酌著說,蔡醫生我問你一句話,要是說錯了,您別在意。

  蔡醫生寬宏大量地說,你盡管講。你是病人,我是醫生。無論你說什麼,我都從工作出發理解。

  範青稞說,你這首詩,不是在嚼了古柯葉的狀態下寫出來的吧?

  蔡醫生大笑起來說,那您真是過獎了。我身爲戒毒醫生,是不敢以身試毒的。我很佩服那位78歲的毒物學家,但我沒有他那樣的勇氣。不過,也許正是因爲他已經78歲了,悟透人生,最後做一把遊戲。如果我78歲了,也可能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

  範青稞說,這詩挺好的,因爲我聽不懂。我對所有我不懂的東西,首先報以敬畏之心。

  蔡醫生有些掃興地說,好吧,我們不說詩了,再來說那乏味的毒品吧。剛才我們說到蘇轍的詩……

  蔡冠雄此刻顯露出嚴謹的科學家本se,迅速接上剛才的停頓,像截斷的兩段鐵絲焊接在一起,沒有絲毫記憶的間隔。

  “罂粟可儲,實比秋谷。研作牛ru,烹爲佛粥。老人氣衰,調肺養胃………之然,它作爲詩,沒有什麼大的意境。但它說明了當時舉guo上下,是把鴉片作爲補品服用的,好像現代人服用的人參鹿茸和中華鼈精。中guo的鴉片是自唐朝起,從阿拉伯輸入,然後中原開始種植罂粟。到了宋朝,正式進入醫書,注明可治療嘔吐、行痢、腹痛等雜症。

  鴉片既然成了葯物,自明朝以來,就當做葯材進口上稅。只是那稅額極低。明萬曆十七年,也就是公元1589年,在中央政府所定的《陸饷貨物稅則例》中,鴉片每10斤,稅銀僅2錢。

  到了清康熙二十七年,也就是公元1688年,定鴉片百斤,征稅銀3兩,曆雍正、乾隆兩朝不改。朝廷可謂寬宏大量,網開一面。

  到了清末,我們終于爆發了一場以鴉片命名的戰爭,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沒有以一種葯物引發的如此規模宏大的戰爭。假如沒有鴉片,中guo的近代史,絕不是現在的樣子……蔡醫生談得興起,旁征博引。

  蔡醫生,我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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