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紅處方第37節上一小節]。面對滿臉倦容的妻子,大動側隱之心,對醫院充滿厭惡。但又怕院裏真有急事,耽誤了,也吃罪不起。
在頭腦裏迅速進行了衡量,他壓低聲音問,你是哪一位?有什麼事?
看來院長的丈夫像個訓練有素的校賀。莊羽想著,情緒平定了一些,說我叫莊羽。想和院長聊聊天。
潘崗一聽莊羽這個名字,冤有頭債有主,火兒騰騰直冒。說,莊羽你聽著。你吸大煙原本就是犯法的事,簡方甯給你治,那是她的工作,迫不得已的事。她怎麼會願意交你這樣的朋友?你放明白點!半夜裏往民宅打騒擾電話,一而再,再而三,你馬上撂下機子,我就饒過你這一次。要是膽敢再打來,我就到公安局告你……他氣喘咻咻地扔下電話,積存許久的惡氣,才舒展一點。
莊羽一輩子沒受過人這樣的搶白。摔下電話,她瘋狂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她沒想到院長在背後把她說得如此不堪,以至她的家人,都這樣仇視自己。簡院長是個口蜜腹劍的人,她在茶余飯後,對著那些不吸毒就以爲自己多麼高尚的人,把吸毒的人,貶得一錢不值,成了開心的笑料。
是的,天下人與人的分野原來就是這樣簡單————
吸毒的和不吸毒的!
簡方甯你有什麼了不起?
莊羽將會證明,她和你是一樣的人!
莊羽撕開了一塊“白箭”口香糖,找出藏匿已久的白粉。
在袅袅的煙霧裏,莊羽感到騰雲駕霧的滿足。她一點都不爲自己又一次的戒毒失敗惋惜,只是爲了傷害了簡方甯而極端快意。你說過,你的工作就是戒毒。我讓你又少了一個成功的病例。哈!當然,在最深的意識底層,她也知道,所有這一切都是借口,是自己重蹈覆轍的序幕。
第二天,莊羽下午才起。回想起昨天,不,是今晨的所做所爲,她有些後悔。她真的要簡方甯再救她一次,畢竟她已經戒了這麼長時間,戒毒太不容易。
她的電話打得很早,希望不會影響了院長家人的休息。沒想到,電話鈴響了許久許久,沒有人接。再打,還是荒漠般的寂靜。
是不是她家的電話壞了?莊羽一不做,二不休,向電話局維修部門交涉,讓檢查簡方甯家的電話是不是出了故障。對不起,小,電話線路完全正常。電話局答複。
那我的電話爲什麼打不進去?爲什麼?你們說!汪羽惱怒地喊叫。
那是因爲對方關機,信號發送不進去。電話局解釋。
想避開我,把電話鎖了。可是我要讓你知道,莊羽要做你永遠的朋友!莊羽惡艱狠地說。那個夜晚,莊羽徹夜未眠,怒火像荒草一般蔓延,報複瘋狂地滋生。
一段日子後,莊羽獨自來看簡方甯。懷裏抱著一束雙手圍不攏的紅玫瑰,芬芳的氣息簡直像到了五月的玫瑰谷。
我的天!寒冬臘月的,真是希罕物!是送給孟的吧?孟
鼻子湊過去,像狼狗偵查一樣嗅著。
孟,咱們倆的賬可是一清二楚的。你不要趁火打動。莊羽把玫瑰花猛地往回一抽,紫刺兒差點把孟
的鼻梁劃破。
簡院長,您好。我就要回南方去了,臨走前,特地來看看您和醫院的醫生護士。是你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莊羽著樸素,藏藍
牛仔夾克配同
燈芯絨長褲,扣邊的童花頭,臉上略施脂粉,清純可人。
對于所有回訪的病人,簡方甯只要不是特別忙,都很熱情地同他們談一會兒。這是一種可貴的交流和醫學積累。
你怎麼樣?簡方甯關切地問。
一看到簡方甯因爲勞而憔悴但依然清秀端莊的面龐,莊羽如見
人。她真的非常喜愛面前這個女人,因爲喜愛,就要把她據爲己有。她的心分裂了一下,馬上暗罵自己婆婆
,心慈手軟。笑吟吟地說,還好吧。
簡方甯審視的目光像b超一樣,從莊羽全身掃過。疑惑地說,我看你的神不太好,不會……
莊羽很肯定地說,院長,不會的。我如果複吸了毒品,就沒有膽量來看您和蔡醫生,還有護士長。我不是自找沒趣嗎?我前些日子一直感冒,所以面不好看。待我下次來,一定紅光滿面,叫你們認不出我。
蔡醫生說,要不要我給你開個化驗單,查一下?
莊羽說,謝謝您的關心。但我今天真的不是以病人的身份來醫院,我只是想表達一下我和支遠對你們的感激之情。這一大抱玫瑰花,是專送給院長的。
簡方甯說,哎呀,我可消受不起。
莊羽說,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是不拿病人一針一錢,但這花沒有什麼實用價值,只是表示我的悔過之心。我原來在玫瑰花裏,夾帶過毒品,騙過了院長的眼睛。給醫院帶來了混亂,也給自己造成痛苦。院長若是不收這花,是不是還在懷疑我?我就當著大家的面,把花瓣一朵朵撕下,以示我道歉的心意。
莊羽說著,竟真的不再做聲,用細長的塗了蔻丹的指甲,把沾滿珠的血
花瓣,一片片揪下,丟在地上。她做得很輕柔,好像在拔一只紅
鵬鳥的羽毛。
眼看落英缤紛,窗外又是寒鳳凜冽。就是讓莊羽把花帶回去,也已被蹂躏得花容失。
大家滿面惋惜,簡方甯朗聲道,好了,我作主了,這花就留下來,擺在我們醫生辦公室,讓大家都聞聞花香。
人們都很高興。
莊羽又對跟在身後的司機說,你把那幅畫,從車裏拿上來。
司機就乖乖下去了。
孟說,你在這裏沒有多少日子,就又買了車,又雇了司機,氣派好大。
汪羽不屑地說,我沒那麼排場,這裏不過是勉從虎穴暫棲身。這人是出租司機。
孟說,那人家肯讓你像使喚小工一樣地吆來喝去?
莊羽說,給錢呗。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人!這您不是最明白的嗎?
正說著,司機將一大幅油畫抱了上來。大家湊過來一看,都被畫面恢宏的氣勢所震撼。
黝暗厚重的油彩,占據了畫布上絕大的位置,冰川層疊,仿佛破裂的綢緞擁擠在一,呼之慾出。在波
谷之間,隱隱現出一塊赭
礁石,上面有一柱燈塔,向無邊的黑夜,傾瀉著溫暖的橙紅
光芒。一只單桅小船,顛簸得如同彈丸,依了燈塔的指引,奮力在掙紮……整個畫面很少有真正的白
,到
是幽藍、深灰、褐
,甚至是黑
,但你知道它們是大塊的白
冰原……
畫面一種不屈和象征的寓意,噴薄慾出。大夥不懂油畫,但被氣勢所悟。齊聲贊道,不錯不錯…
只有簡方甯不買賬,說看這船的樣式,該是很古老的,似乎是若幹個世紀以前的産品。但燈塔裏射出的光芒,卻分明是電光源。細節上不夠真實。
滕醫生說,也許是現代仿造古代的船。如今世界,什麼事沒有呢?
大家都說有理。
莊羽懶洋洋地說,我也不懂,只是向一個畫家說了,我要訂購一幅氣勢不俗的畫,以表達我對醫院的感激之情。不要小家子氣的。他們就送了這幅來,說名字叫“白和諧”。
大家大嘩,說這跟“白”和“和諧”有什麼關系呢?想不通想不通。
莊羽說我也想不通。可人家說,莫奈有一幅名畫,叫做“綠和諧”,畫的就是無窮無盡的綠
。說這畫就是按照我的意思特意構思的,我也不好再說什麼。好在表達的是心意,只要你們收下了我的這份心意,管它是什麼
和不和諧呢,和咱沒關系。我都知足。
簡方甯說,你的心意我們領了……
莊羽冷笑一聲說,讓我帶回去,是不是?您沒看這上頭,我特意讓畫家用紅油彩寫了——獻給戒毒醫院的所有醫生和護士……您打算讓我挂在自家的客廳裏,是嗎?那還不如我現在當著大家的面,把它燒了。你們就權當是我送給醫院的一塊匾,古往今來,就有這個規矩。只不過我不願搞得那麼俗就是。
大家就忙說,算了。
簡方甯無可奈何地說,那就挂在醫生辦公室吧。
莊羽說,這麼大,挂得下嗎?
大家一看,真是不相宜。莊羽說,我倒有個意見,不過怕被人說成是腐蝕革命領導,不敢說。
大家就笑,說是當著這麼多人,你就腐蝕吧。只要不是當時就燒個洞的硫酸,我們大家用清一潑,也就消了毒了。
莊羽說,我看簡院長的屋子裏,四白落地,挂上正合適。
大家就到院長室一看,這畫簡直就像是量著尺寸定做的,挂在牆上,頓時滿室生輝。
大家就說,先讓白在這兒和諧吧。
看出簡方甯有反對之意,大家馬上補充說,過些日子再到我們那邊去和諧一陣子。
簡方甯不好拂了大家的意,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告別的時候,莊羽說,簡院長,你會永遠記得我的。
簡方甯說,我當然會記得你。
她沒有注意到莊羽嘴角凝著含意莫測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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