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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玲珑》第5章

第2小節
畢淑敏作品

  [續血玲珑第5章上一小節]個深沈的覺,說起話來很有分量。他有力地搖晃著蔔繡文的雙肩,並把自己的力量輸送過去。

  他是才情內斂的人,平日所有的能量,收縮成一個點,如同激光。在其他的方向一眼看去,是孤獨和黑暗的。如果你正面對准了他,就會感受到極高的亮度和穿透xing

  蔔繡文把頭依在丈夫的song前,隔著睡yi,她聽到丈夫心髒的跳動。在這個世界上,誰還能爲她的孩子這樣披肝瀝膽?只有這個男人!孩子是他們兩個人的,突如其來的災難使他們更緊密地依靠在一起,爲女兒的生命而奮鬥。

  又逢探視時間。

  “見到你很高興。”魏曉日醫生說。這不是客套話,他真的很想見到她。

  “您好。”蔔繡文用最大的熱情地說。她的心很苦,懷疑自己呼出的氣息都是苦的。

  她像一個儲滿了苦計的罐子,一不留神,苦shui就潸然而下。

  此刻地最不想見的人就是醫生了。醫生總是打破她片刻的甯靜,告訴她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可是她不能得罪醫生,所有良好的願望都要靠醫生的雙手才能實現。

  “您的氣se很不好。是不是也病了?要不要我爲您檢查一下?除了那些不治之症,醫生對常見病還是很有辦法的。”

  魏醫生今天心情不錯。

  “不不,我很好……”蔔繡文忙不疊地否認。她真的不會病,在女兒的病面前,所有的病就都不是病了。

  片刻的甯靜。

  這往往預示著沈重的話題。

  “您的孩子在發高燒。”魏醫生小心地挑選著字眼,既要把事情說清楚,又不要給病人家屬造成太大的負擔。

  “我知道。”蔔繡文簡短地回答。

  “我們已經使用了進口的廣譜抗菌葯物,但是效果不理想……”魏醫生字斟句酌地說。

  “我知道。”蔔繡文木然地說。

  魏醫生有些吃驚,這個女人怎麼什麼都知道?他來不及細想,繼續按照自己的思路說下去。

  “如果感染一直控製不了,高燒不退,孩子的生命就會有危險……”

  “我知道。”蔔繡文機械地重複。

  魏晚日醫生不由得端詳面前的女人。她的目光呆滯,但有一種火焰樣的物質在深chu燃燒著。臉se蒼白,顴骨卻一片猩紅,她的手抖著,身ti卻僵直如鐵。

  “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魏醫生擔憂地說。

  “不不,我很好。您說下去。”蔔繡文的語調深不可測。

  “我們需要給您的孩子輸專門的白血球混懸液。就是把多個健康人的白血球混在一起,輸入到您的女兒身ti內。白血球是人ti的衛士,會大大加強您女兒的抵抗力……”

  魏醫生的語調放得很慢,好讓病人家屬有個心理准備,“相當昂貴的。”

  蔔繡文很快回答:“我知道。”

  魏醫生不由得反問:“您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看了你們的書。幾乎是所有的有關我女兒的病的知識,我都知道……”蔔繡文用毫無起伏的聲調敘說著。

  在魏曉日博士的行醫生涯中,曆來都是由他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將這些慘痛現實緩緩地告知病人的家屬,還從未遇到過面前這種境況。

  閱讀醫學書籍需要極大的勇氣,特別是自己的qin人患病,就是當醫生的人,讀到有關的章節時,也會冷汗順著脊椎流淌。

  這個女人的神經要比一般的女人粗一些吧?她的丈夫比她要遜se得多啊……他配不上她……魏醫生的思緒一下滑遠。

  兩人談話,距離近在咫尺。魏醫生不敢走神,強作鎮定地說:“您確實對您女兒的病了解得很深入了,這樣我們談起話來,明晰多了。您對治療方案還有什麼意見?”

  “我沒有意見。在現今的情形下只有這麼辦。”蔔繡文的臉上古井般的冷靜。

  “那麼好吧,我們今天就談到這裏吧。”魏醫生想結束談話。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時,他有些心慌意亂。

  “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蔔繡文固執地不想結束。

  “您還有什麼要說的?”魏醫生有些吃驚。

  “我想問輸血以後的事。”

  “噢,是這樣的。我們將不斷地尋找最好的血源,比如最年輕最健康的獻血員,因爲多個人的血混在一起,要是有一個人的血有問題,就會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我們會格外慎重的,您放心好了……”魏曉日解釋。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的意思是除了輸血,你們還有什麼辦法?”

  “這個……這個……”魏醫生口吃了。

  “你說啊,你們還有什麼辦法?”蔔繡文一改剛才沈靜的模樣,咄咄逼人地問。

  魏醫生索xing橫下心來,說:“有關的醫學書籍你不是都看了嗎,我看你在這個疾病上的shui平,已經相當于一個醫學院校的學生了。那咱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我們只有不斷地輸血……”

  “就是說,只要我能不斷地賺到錢,不斷地找到健康的獻血人員,我的女兒就能一直活下去了……”蔔繡文像落shui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眼裏進出希望的火星。

  因爲太恐懼了,那厚厚的醫學書,蔔繡文是跳躍著看的。

  “不是這樣的。”魏曉日想長痛不如短痛,面對這樣一個堅韌的女人,不如竹筒倒豆子,一次說個明白。

  “由于血型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別人的血終不是自己的血,機ti最終會發生排斥反應。到那時候,就什麼人的血都不能輸了。別人的血輸進去,就像給她喂了毒葯……

  到那個時候,醫學就完全無能爲力了……“

  “到那個時候,我的孩子就死了?”蔔繡文又恢複了那種冰雪樣的冷靜。

  “是的。”面對這樣的女人,你不可能騙她。魏曉日只有坦然相告。

  “從現在開始,到無法輸血的日子,孩子能有多長時間?”蔔繡文迫問。

  “這可不好說。你知道,醫學畢竟不是電子計算機,沒有辦法說得十分精確。而且每個人的情形是不一樣的,也許幾個月,也許幾年……”魏曉日說的是實情。

  “最長能有多長時間呢?”人們總是這樣,當厄運臨頭的時候,先是詛咒命運,然後又祈求命運把其中相對較好的那一種可能,分配給自己。

  “大概可有幾年吧。”魏醫生把這個時間特意說得長了一點,他實在是不忍心撲滅這個女人眼中最後的火種。

  面對面地坐著,對方睫毛抖動都看得十分分明。蔔繡文看出醫生在撒謊,她明白這是一份好意。

  但是,她不接受。

  “請您坦白地告訴我,這個時間到底有多長?”

  “最多兩年。”苑醫生不得不據實相告。

  “好吧。我們還來得及。‘’蔔繡文說。

  “什麼來得及?”魏醫生不解。

  “時間。我們還未得及想很多辦法。我相信科學;時間也許會創造奇迹的。”蔔繡文是對魏醫生說,更是對自己說。

  魏醫生沒有作聲。每一個病人家屬剛開始的時候都會很有信心,但時間會把他們的意志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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