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合資酒店,闊綽豪華之中帶子霸氣。二樓中型餐廳今日更是華燈高照,富貴風流。徐老娶媳家宴,將在這裏舉行。
經理滿臉微笑,躬身于大沙發前。
“徐老放心,都安排好了。我們盡量上幾味菜,還請徐老多批評指教。”
“我批評什麼?退休了,連吃東西也不行了。等一下請李副市長品嘗吧,他是證婚人,主角兒。”
“您瞧徐老說的,李副市長還不是徐老一手提拔的。”旁邊市裏一個部長對徐夫人悄聲說。夫人用手絹捂著小巧的嘴,白皙的臉上聲不動。
笑語歡聲。一大幫穿著層次不同的賀喜賓客各以類聚。只有靠牆軟椅上坐著一對老人。男的穿一身嶄新灰布中山服,領緊扣,不苟言笑。女的腰圓肚壯,裹著一套嫌小的西裝,左顧右盼,喜不自禁。
“家,過這邊來坐吧!”徐老周到。
有這一聲招呼,那女的“蹭”地一下就站起來,沒等男的拽住,就一溜煙風風火火地竄到了沙發前,人沒站定就張口揚聲:
“家母啊!今兒可全虧了您二位啊!多排場!您是不知道,小娟小時候,跟著我們這窮爹窮
可沒少吃鹹菜疙瘩,也怪,就出落得這麼
靈。也是她福大命大造化大,交上了你們家小剛……”
家母像躲避什麼似的,把自己瘦小的身軀縮在沙發的一角,手絹捂著的嘴裏,只蹦出幾個單字兒:
“坐,坐……”
周圍並無坐。西服革履的男士們和珠光寶氣的女士們各自占據自己的沙發,並無一人爲這嫁女的
家母讓坐。
“您甭張羅啦!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們小娟歲數兒小,沒念幾年書,不懂事,有啥周到不周到的,您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待自個兒的閨女一樣。唉,要說這孩子,從小兒聽話,我一指頭沒碰過她。雖說窮,窮家養女不是!
家母呀,瞧,我這心裏……”
“您坐,坐……”那家母心裏八成兒也不好受,聲音微弱,近乎呻吟。
還是餐廳見過世面的小手疾眼快,從餐桌邊端過一張軟椅,安頓了這位
家母好歹坐下。隔著一張大茶幾,那位
家母才從嘴邊拿下手絹兒,喘過氣來。
“李市長來了。”經理含笑通報。
全起立。徐老將要起身,猶未起身,年富力強的李副市長已快步到近前,彎腰隔著茶幾拱手作揖:
“徐老,恭喜,恭喜!”
徐老拱了拱手。
李副市長又走到徐夫人跟前道賀。夫人笑道:
“我們小剛全靠你市長啦!”
“那裏,那裏,年輕人嘛,火氣大。”李副市長又放低了聲音,知己地安慰:“結了婚,收了心,什麼事兒都沒有了。您等著抱孫子吧。”
徐夫人莞爾一笑,回頭高聲叫小剛。
新郎新娘徐徐過來。新郎一身藏青西服,合身,面,精神,只是面頰上有一道刀痕,令人不敢正視。新娘比他高出一頭,描眉畫目,瓜子臉兒,頗有幾分姿
。她欠身挽著新郎的胳膊,似有無限深情。
“小剛,還不快讓李叔叔看看新娘子!”
新娘子被新郎展覽出來,忸忸怩怩,手腳不知該往哪兒放。
李副市長大大方方,一派長者風度,連說:
“過來。再走近點,讓我好好審查審查。”
大夥兒都笑了。笑得那麼興高采烈。好像“審查”多好笑似的。
徐夫人坐著沒動,只伸手從後邊把新兒媳婦推了一把,推到市長鼻子低下。
李副市長笑眯眯地左看右看,上下端詳,贊不絕口:
“好,好,標准以上,標准以上!”
“坐!”徐老說。
李副市長在一張早已讓出的大沙發上坐下。
“小娟,挨著李叔叔坐!”徐夫人吩咐。
小娟乖乖地在長沙發那一邊坐下,活像一頭小鹿。
“給李叔叔遞煙呀!”徐夫人又吩咐。
小娟從茶幾上煙盤子裏拿了一支煙,雙手遞到李副市長眼前。
李副市長笑嘻嘻地接過煙,從兜裏摸出亮閃閃的打火機來。
“快給李叔叔點煙哪!”徐夫人再吩咐。
小娟心慌意亂。拿起火柴,一根沒點著。二根,又折斷了。平常在家劃火點煤氣做飯挺利索的。今兒這姑娘怎麼啦?
李副市長捏著打火機不動,耐心地笑眯眯地等著新娘子手點煙,和藹可
,平易近人,一點架子沒有。你怕什麼?
火柴終于劃著了。
新娘子手發顫,顫顫抖抖地把小火苗送到李副市長跟前。衆目所視,大夥都屏聲靜氣看著這難得的場面。李副市長把住小娟的手,助她一臂之力,這才把煙湊到邊,點著了,又朝小娟的手吹了口氣。一次,沒把火吹滅。二次,還沒吹滅。第三次,市長把新娘子冰冷的小手拉得再靠近些,總算吹滅了。
滿堂賓客,歡呼雀躍。
“入席吧!”徐老的聲音也有點發抖。
葡萄美酒,頻頻高舉,一片喜慶之聲:
“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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