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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末的愛情》第10章

第2小節
陳曉春作品

  [續世紀末的愛情第10章上一小節]象他們說的那樣完美。于是他便有意識地與各種各樣的人接觸,觀察各種各樣的現象,以後他又有幸到經理辦公室實習了半年,另外一個偶然的機會又使他對企業的整個曆史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他很快發現,盡管承包製改革在這個企業的發展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眼下其自身所蘊含的能量都已釋放出來,而其弊端卻暴露得越來越明顯,快要到積重難返的境地。這個號稱民主管理的企業,在整個ti製卻是圍繞著個人建立起來的,整個公司的工作作風也明顯帶有家長式的意味;這裏講的是"以人爲本"、"工人當家作主",可工人們連自己的主也做不了,只是受人擺布的工具,缺乏內在的工作熱情。那些外表高大厚實的職工們在楚光眼裏是那樣委瑣,那樣缺乏個xing,那樣貧乏。"幹部能上能下"說是廢除了幹部終身製,在當時說得上是一個的進步,也起過一定的作用,但這種製度卻只是某部份人起作用,它經常會成爲個別人整人乃至爲自己尋找替罪羊的最好依托……那時候這個企業還chu于上升時期,楚光卻感覺到了這座外表富麗堂皇的大廈裏所潛伏的危機,他知道這座建立在虛空中的大廈總終歸是要倒下去的,除非把它拉回來,讓它建立在現實的大地上。

  在這方面楚光知道自己是無所作爲的,但作爲一個企業的研究人員,他還是想盡量地爲企業做一點事情,他這樣做只是證明自己在這個企業是個被人供養的閑人,以稍許得到良心上的安慰。按照研究所的工作範圍,他選擇了企業人才發展戰略作爲研究方向,在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對企業的人才資源、人才培養ti系、人才的使用情況作了認真的調查研究,發現了很多問題,也有了許多思考,寫下了一系列的調查報告和研究論文。他滿懷熱情地把報告和論文送到那位剛總公司宣傳部門調過來的新所長那裏,沒想到所長在沒有征得他同意的情況下,大筆一揮,那調查報告和論文就成了一份份歌功頌德的表揚稿。他看了那稿子以後真是啼笑皆非,便找所長據理力爭,說他不應該在不征得他同意的情況修改他的論文,再說,歌功頌德的事是宣傳部門幹的事,作爲一個研究人員就應該有勇氣面對問題,只有把企業存在的問題揭示出來,並提出切實的解決方案,改進公司的管理,這樣才能真正ti現研究人員的價值。

  類似的事情經曆過多次以後,楚光發現自己實在是太自作多情了些。無論是整個二十幾萬人的大公司,還是他所在的這個以研究企業發展戰略爲己任的智囊公司,都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牢牢把持著。他們辦這麼個公司,把這些只會舞文弄墨的文人招到這裏來,並不是要來給他們自己挑剌的,而是要爲他們塗脂抹粉。所謂的研究其實只是要琢磨好領導的心理,迎合他們的口味,再把他們的豐功偉績傳達給社會,以保持某些特殊政策給企業帶來的實惠,以保證企業在不平等競爭下得到的長治久安。

  心灰意懶的楚光終于又恢複了在學校時養成的那種玩世不恭的懶散,同時他很快發現,在這個單位應付工作太容易的事情。按照所裏的工作程序,每一個人只需一個月乃至幾個月交上一篇類似中學生作業那樣份量的文章,這一個月的工資和獎金就可以到手了,收入還能他那些在學校和機關工作的同學高出一大截來。除非是領導特意交辦下來的任務,通常那些文章是沒有人要看的,所長只是根據文章的長短來考慮給每個人的獎金分,而對那些文章的內容,通常是沒心思看的。楚光看出了其中的訣竅,便經常把幾個月前寫的文章改個題再交上一次,結果一次也沒被發現過。

  在這個企業裏楚光素來以閑人自居,開始還真有些愧疚,以後也就麻木了許多。他知道,這個公司總共有將近一百名研究人員,除了那些從企業調過來的以外,大都擁有碩士學位,有的還是博士,還有幾位社會上頗有些名望的教授。別看他們整天忙忙碌碌,自以爲得力,其實他們幹得越多,對企業的損壞也就越大,因爲他們沒有自己的思想,更缺乏良知,他們所做只是在幫助著那個專橫的企業領導人把整個企業引向危險的境地。與他們相比,楚光反倒覺得心理很踏實,他有理由認識自己這種無爲的懶散比那些助襯爲虐的先生們要更道德一些。

  這種被人供養著的閑人生活畢竟沒有給楚光帶來心理上的平穩,事實上在這近六年的時間裏,他從來沒有踏實過。他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是這裏的主人,而只是閑散的客人。他對錢上的事向來不在意,自以爲對企業沒有貢獻,自然也不好意思象別人那樣理直氣壯地在收入方面與人計較。所長們摸透了他的品xing,也就心安理得地拿他墊底,因此他每月的獎金總是最低,即便那個月他並沒有少幹活。除非大家都有一份,提工資也是沒他的份。不過所長們畢竟也有些心虛,因爲他們畢竟也同他一樣是些閑人,所以總覺得虧欠了他。楚光心裏其實一點不在意,卻利用他們的心態少幹點事,這樣他就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來幹自己的事情。

  在這六年裏,他唯一的安慰就是手頭正寫著的這部《煉獄》,爲這部書,他花費自己全部的心血。他希望把這部書寫在一部知識分子尤其是他這一代知識分子的史詩,他想要以赤躶躶的真誠來剖析自己的靈魂,寫出一部真正的心靈史來。他相信,就對自我的真誠而言,他會比盧梭在《忏悔錄》裏做得更好,因爲盧梭的真誠經常是被自我的情感因素和偏見所蒙蔽和掩蓋著。

  “我到底是誰……我從哪裏來……將來會到那裏去?"在寫書的過程中,這些玄而又玄的問題不時在他的腦海裏出現著,這些念頭經常令他感到惶恐,感到茫然。他仿佛覺得人的生命就象一條河流,只是看不到它的源頭,也不知道最終要流到哪裏去。一個人無論怎樣的強大的,怎樣的不可一世,內心都是很虛弱的,因爲他沒法主宰自己,他的生也好,死也好,都不是由自己選擇的。人類總是在以各種方式來尋找自我,把握自我,由此而産生出各種各樣的學問,然而人類的靈魂是那樣無根無垠,至今爲止,又有誰真正能夠找到答案?楚光是很欣賞李白的,他總覺得李白站在黃河岸高吟著"君不見黃河之shui天上來, 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 朝如青絲暮成雪。"的時候,肯定也在試圖追尋著生命的源頭,然而他的心境卻又是那樣的無柰和悲涼,因爲他根本找不到答案。

  死亡把無根無垠的脆弱生命更變得毫無意義,人,從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要走向死亡的,從生到死,這就是人類的全部旅途。在人生的過程中,死亡就象達摩克理斯的神劍,時刻懸挂在人類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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