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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獨身男人》第4節

第3小節
陳薇作品

  [續北京的獨身男人第4節上一小節]人就別惦記了,這下軟木塞兒輕易超出。

  “現在爲你籌辦一個畫展沒什麼難的,花不了多少錢。”女老板輕描淡寫地說,她已經把火tui腸掰下一塊了。

  蒙田覺得他必須得嘲弄點什麼,已經現夠了眼,軟木塞兒的毫不在乎又讓他落了空,舍了孩子就必須套住狼,可他一點也不怕女老板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開畫展之前,我給你在王府包個房間,讓你好好歇歇。”女老板說。

  “多棒啊!”王小jie立刻被女老板訓練成狗tui子,不失時機地叫好。

  蒙田的臉刷地紅了,女老板在精神上完全把他調戲了,還要爲此舉行一個儀式。他其實是個善于表演的高手,本可以表演得貼近生活一些,但他出于一種yin暗的報複心理,故意誇誇其談,動作扭曲,借以嘲弄自己和面前這個半老徐娘。胃裏好像有一壺滾開的shui,胃疼得越厲害,他的俏皮活越多。

  “我一天見不著大jie都難受。”蒙田yin陽怪氣地說。

  他的心和嘴已經分家了,調情是一件可以隨意cao作的事情,面茶鍋裏煮皮球——混蛋帶冒煙。他對自己的冷漠態度感到吃驚,這種態度具有一種毀滅xing力量,企圖毀滅一切美好生活。

  他覺得自己像個面孔*攣的小醜,爲逗觀衆一笑,裝出充滿信心的樣子,拉著可笑的俏皮腔兒,而觀衆卻以爲他在搞促銷活動。

  女老板把身子朝他那邊挪了挪,他感到有一只手像泥鳅似的在tui上盤旋,在那只手的愛撫下,他的心卻在不斷地退卻,簽名售書,鮮花,他的首次個人畫展,幾年的心血將要展示在衆人面前……他想著自己不懈追求的事情,然而沒用,他的身ti沒有參與表演。那只手越來越放肆了,他騰地一下站起身,再下去他就不能表演了,軟木塞兒裝出一臉不快,女老板就勢抽回手。

  蒙田找了個借口出來,衛生間一向是男人的避難所,他看見鏡子裏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今晚他現夠了眼,可他卻沒有向女老板提出任何實質xing的要求,他昨天整整想了一夜的要求!

  算什麼東西!一陣風刮走了他的驕傲,使他看清了自己,爲了藝術?扯淡!他終于發現自己不是神,而是凡夫俗子中的一員,很俗的一個。

  他茫然無措地解開褲子又系上,洗了手,匆匆往嘴裏塞了一片“樂得胃”,無端想起崔健的《寬容》:我就去你ma的!我就去你ma的!

  我背後罵著你。

  我們看誰能夠!我們看誰能夠,一直堅持到底。

  女老板屬于睡著了比醒著還明白的人,在商場上,她是獨當一面的女將,老好巨滑的男人也要讓她三分。她畢竟不是早戀的女中學生,蒙田的鬼話騙不了她,但她又情願相信,哪怕是買來的。青春已逝,這是個殘酷的現實,人們都是沖她的錢包來的,但她至少還有點樂趣,她可以決定把錢扔給誰。

  “有時想想也真沒勁……”這回輪到劉小jie感慨了。

  三十而立,獨身女人,漫長的夜晚……仿佛全世界的倒黴事都讓她一個人趕上了。這個身材苗條、皮膚細嫩的女人開始在飯桌上蒼老下去,顯得憔悴不堪。薄荷爲她感到悲哀,冰涼的芒果汁卡在嗓子眼裏,眼前浮現飽經風霜的皺紋,唉,不想當什麼,何必立什麼牌坊呢!

  桌前四個年齡段的女人恰巧反映了女人的一生,她們都是能幹出點事的人,不會嘁嘁嚓嚓靠诋毀別人過日子,她們渴望的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張chuang,與一個至qin至愛的人相擁而眠是女人最大的理想。

  “別傷感呀,幹嗎不唱唱歌!”

  軟木塞兒最善于破壞氣氛,但這是個不錯的建議。大夥一致想到了《小芳》,這也不奇怪,小芳可以是男人眼裏的少女,也可以是女人心中的摯愛,總之它代表著純情。

  一個傣家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地望著這夥人,薄荷忽然想起小紅。

  “謝謝你給我的愛,今生今世我不忘懷,謝謝你給我的溫柔,伴我回到那個年代……”隨著日曆一篇篇翻過去,這首當年紅極一時的流行歌曲已然成了老歌。

  王小jie突然哭起來,ru房一顫一顫的,她的前夫不動聲se地甩了她,有一天早晨,她發現自己除了躶ti和一張離婚協議書之外,便一無所有。

  劉小jie想到自己的冷屋子涼炕,也哆哆嗦嗦地哭了,女老板給她倆遞過去餐巾紙。軟木塞兒不斷地打噴嚏,今天沾了一身晦氣,這幫女人都怎麼了?

  “讓他給咱們唱《無言的結局》,”女老板指著軟木塞兒說,“他是卡拉ok的老泡兒了,花十萬塊錢才學利索這麼一首。”

  時間晚了,薄荷該回家了,兩位小jie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一看就是單身女人,這麼早回去幹什麼?又沒人惦記。

  薄荷想不到今晚會是這番風景,人人有本難念的經。盡管心裏熱情膨脹,但她很清楚:女老板只是玩玩而已,盡管她現在和藹可qin,開空頭支票是一種樂趣,可以盡情炫耀自己的大度和本事。明天一切都將恢複原樣,王小jie依舊會固守著傲慢與偏見,劉小jie也不會如此動情,況且她還自身難保,誰都這樣,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

  准要想討好軟木塞兒可就打錯主意了,跟這種人,白搭,財權掌握在他老婆手裏,更重要的是,這種人對于感情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們是純粹物質化的人,這倒使他們比誰都幸福。

  薄荷絲毫不懷疑大家的眼淚,但生活有它自身的邏輯,就像莫泊桑說的,“人生從來不像意想中那麼好,也不像意想中那麼壞。”人也一樣。

  “我送你回家。”

  蒙田說著和薄荷一起出了門,腦中最後的印象是女老板滿懷醋意的眼神。他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就因爲他知道,所以他才會這樣做。夜市很熱鬧,使得枯燥的冬日變成春風沈醉的夜晚,竹簽串的麻辣燙在熱鍋裏泛著誘人的香味和光澤,幹啥子?吃不吃牛肉拉面?南腔北調彌漫在夜市上空,讓人分不清這裏是成都還是蘭州。北京是一個高速旋轉的大轉盤,你必須做出各種意想不到的動作,才能追上它的節奏。

  四塊錢一雙的拖鞋,披著軍大氅的下崗女工把那幾雙鲶魚似的鞋放在析疊chuang上,她叫賣的聲音不大,也不勤,偶爾一聲提醒著她的存在。沒人注意這張chuang,她也不介意,似乎這樣做只是爲了保持一種狀態。

  女人,chuang,女人,永遠的命運。

  小夥子說中老年婦女是一大自然災害,誰知道呢,明天你會不會也煞風景?

  桑塔納嘟嘟叫著,反光鏡裏映出女人美麗的tui。有幾個王小jie似的女人仍舊不肯退出舞臺,九八流行彩妝,“雅詩蘭黛”的金se口紅,“皮仙娜”的裙子,“藍se沸點”新款墨鏡,看我比你更豔!女人有維護視覺環保的責任!

  “其實畫畫幹嗎呀,生活就是一張畫。”蒙田說。

  是啊,薄荷品味著他的話,有時候什麼都不想幹,就想把se彩往身上堆,打扮得俗豔俗豔的。

  她講了好些笑話,還是不能影響蒙田的壞情緒。何必呢?我又沒看不起你,事都做出來了,幹嗎還那麼累?

  下崗女工身邊聚著幾個等車的女學生,臉上現出小鳥依人的輕松笑容,手裏捧著《世界時裝之苑》、《演藝圈》,嘴裏嚼著綠箭,議論著時下最流行的進口大片、小說、毛線的價格以及男朋友的長相。

  薄荷身不由己地向她們靠攏,甚至不敢回頭,王小jie和劉小jie的臉像黑洞洞的槍口堵著她的後腰。孤獨無助的感覺如黑鍋煙子塗滿天空大地,沒有男人哪兒行啊,白天不懂夜的黑,沒錯!

  “女孩就得激流勇退,這樣才能幹出點事來。”薄荷挺感慨的。

  “怎麼,要結婚了?那我們可連精神cha足的機會都沒有了。”蒙田找回了she頭,“現在至少還有點理論上的可能吧。”

  “聰明人都早婚,這樣才能延續青春。”

  “鬼丫頭。”

  夜,已經神開懶筋,挨家挨戶地扣動門環。

  肖漢幹什麼呢?想到這裏,愉快的心情在薄荷臉上鋪展開來,生活中的亮se掩蓋了一切,肖漢的笑容烙在她的記憶裏,許久,許久。有了肖漢,一切都不同了,米蘭·昆德拉說的,“每個人都決定著另一個人的存在意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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