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詩人之死六、向南告訴余子期:“這是化橋同志的意見”上一小節]
“沒有。我決不會說。子期,我甯可死,也不會揭發你的什麼問題!你做的一切,我都是支持的啊!”向南回答。
他走到寫子臺前,打開抽屜,拿出幾本筆記本,那是他們一起重新回憶和改寫的《不盡長江滾滾流》。這裏面,既有他的筆迹,也有向南的筆迹。有些地方,是向南回憶起來記下的,有些地方,是向南加添進去的。他特別喜歡向南在幾次被批判過的“小鬼呀小鬼”那一段後面,加進了這樣一段:
我聽見了戰友的熱情呼喚,
我看見了戰友高擎的紅旗。
我撩起襟,擦幹眼淚。
我舉起右手,發出誓語:
“我的戰友,我的兄弟:
我要永遠記住你抛灑的熱血,
永遠踩著你的腳印……
怕什麼人世妖魔?間厲鬼?
忘記——就是背叛的同義語。”
現在,他又翻到這一頁。兩個人在一起寫詩論詩、如切如琢的情景,又在他們眼前浮現出來。他們多麼喜愛這樣的情景啊!他們多少次爲這種情景所陶醉,激動得兩個人相對無言,不能自己!他們從這種情景裏所會到的不只是家庭的幸福,而是革命精神的支持和鼓勵。然而今天,這一切都成了腐蝕、墮落、反革命!
想到這些,向南又傷心地哭起來了。她對他說:“這就是我們的罪證了!你就是這樣腐蝕了我,而我也就是這樣被你腐蝕的。這一切都是爲什麼啊,子期?”
他收拾起這些本子,找一張舊報紙包起來,鄭重地對她說:“小向,今天你就把這些帶到你那裏。我這裏可能再一次被抄家。我們一定要把它寫下去,寫完。即使我有什麼不測,你也要把它寫完啊?”
“什麼?你說什麼?”向南震驚地抓住他的手,她的手一下子變得冰冷了。“你想到了什麼?什麼不測?你想到了什麼?告訴我!你告訴我!”
他對她苦笑笑:“小鬼,我們應該想到,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什麼事情都是可能發生的。”立即,他岔開話題說:“我對曉海什麼也沒說。昨天晚上你沒來,我說你去看吉雪花了。你也這樣對她說,好吧?”她點點頭,又看看表說:“該放學了。每天這個時候都回來了,今天到哪裏去了?”他說:“到同學家裏去了吧?你今天一定還沒吃過飯,我下點面給你吃。”她問:“你吃了嗎?”他笑笑,沒有回答。
他們吃了一點點面,把曉海的面也下好了。可是曉海還沒有回來。他們有點急了。余子期圍上圍巾說:“我到她同學家裏看看!”他剛剛走到樓梯口,曉海回來了,後面跟著吉雪花。
“雪花,你回來了?”向南一見吉雪花,就上去拉住,心裏好像有一肚子話要對這位朋友說。但是她看看曉海,終于沒有說出什麼話。她放下雪花對曉海說:“我和爸爸都等你等急了,快吃飯吧,曉海!”曉海看見向南來了,先是很高興。可是看到向南和爸爸的臉都不好,她的臉
又
沈下來,沒勁地說:“我在吉老師家裏吃過了,你們談話吧。我去做功課!”
向南見曉海不高興,連忙笑著叫她說:“曉海,看,照片的樣片拿來了。”曉海聽說樣片的事,臉上便露出笑容。馬上站住和爸爸。吉老師等一起看樣片,評論著哪一張好。向南對她說:“你設計的這一張最好!我已經叫他們放大了,還給你爸爸的頭像專門放大一張。你勝利了,曉海!”曉海高興地說:“我就是比你們懂!人家大人和孩子一起照相,都是這樣的嘛!”余子期見曉海高興了,便對她說:“好了,做功課去吧!我們跟吉老師敘敘大人的事。”曉海向吉雪花天真地一笑,學著一部電影裏的話,拖長了音調說:“是喽——”說罷哈哈一笑,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余子期等曉海進屋關上門,把凳于拖到一個牆角落裏請吉雪花坐下問:“是曉海把你請來的嗎?”吉雪花小聲說:“我都知道了。今天上午,黃丹青同志到我家裏來過,叫我回來看看你們。下午曉海又去了。這孩子真是叫生活嚇怕了,看到爸爸的臉不好,阿姨又沒來,就擔驚受怕,叫我一起來看看。”余子期和向南聽了,都難過地說:“憂患中長大的孩子還是離不開憂患。麻煩你了,小吉。你到這裏來,也不方便呀!你知道——”
吉雪花連忙打斷他們說:“我都知道。我怕什麼呢?我和馮文沒有離婚,這裏就還是我的家。我是回家來的。我有些家務事,要馮文
去幫助我料理幾天,我已經打電話叫他今天就住到那邊去。”
向南聽了,感動地抓住雪花的手說:“雪花!怎麼能讓你受委屈?就叫他住在這裏吧!我們反正是這樣了,隨便他怎麼去報告吧!”余子期也接過來說:“是啊,小吉,不能讓你受委屈。”
吉雪花笑笑說:“現在又有多少人不受委屈呢?你們的委屈不是比我還要大嗎?”說罷,她憂郁地看看余子期和向南,慢吞吞地問:“你們打算怎麼辦呢?”
余子期看看向南,沒有說話。向南對吉雪花說:“我們想堅持。”
吉雪花歎口氣說:“我爸爸當初也是想堅持的。可是……”吉雪花覺得這樣說很不對,馬上停了嘴,轉話說:“我希望你們能夠堅持下去。人總要有個希望。有希望就能堅持呀!”說著轉身回去,說馮文
沒有鑰匙,去了進不了門。她要趕回去。向南和余子期怅怅地把她送到樓梯口。
《詩人之死》六、向南告訴余子期:“這是化橋同志的意見”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七、李永利和遊若冰在余子期面前擺出了兩條路”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