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上飄著雪花，它一觸到物件就化了。小北風嗖嗖地刮來，怪冷的。開會來的人真不少，周圍十幾裏村上的人差不多都來了。就在幾年前槍決哥哥王唯一的沙河裏，又來公審弟弟王柬芝，和他在周圍村裏的全部
羽——二十三名。
人們都很激動，怒視著這群東洋的奴才。純樸的人們，往往仇恨漢
更甚于日本鬼子。他們的想法是：日本鬼子生來就是壞的，就和狼一定要吃人的道理一樣；可是這些同
土同民族的敗類，卻出賣自己的祖和同胞，做敵人的幫凶；他們就象是失去人
變成豺狼的人，比野獸更加可惡！
母
氣得渾身哆嗦，各
的傷疤象火炭似地燒起來。她從來都把王柬芝當成好人，並爲他那次被王竹抓去擔過心。可想不到他就是折騰她的劊子手，是殺死她的孩子和更多的人的大凶手。
站在母身旁的是杏莉母。她緊挨著她，似乎母身上有可取暖的火焰。杏莉母不敢擡頭，不敢看人們一眼。她相信母的話，政府會寬大他們的，可是王長鎖還和王柬芝那些漢一塊押在臺子上；雖然大多數人都向她送來同情憐憫的眼光，但也有由于對犯罪事實太憤恨向她怒目而視的啊！
她全身被悔恨、羞愧、痛苦、恐懼所控製。她在戰栗中！“大嫂，”她悄聲膽怯地說，“你說真能、能沒俺們的事？”
母轉過頭，非常憐憫地看著她那憔悴的臉，哭紅的眼，挺著很沈的大肚子的瘦弱身子，握著她冰涼的手，安慰說：“
子，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咱共産的政策和明鏡一樣，不會冤枉人的。你們的事，一定會寬大理的。這都是被王柬芝害的。好子，放心吧！”
“大嫂，你看他，”她羞愧地把頭垂得更低，“他也在押著啊！”
“哦，那是爲著長鎖也有牽連，不正式宣判是不能放的。
這是永泉說的。”
杏莉母雖然相信，但心還是崩崩地跳著。
母這時想起早上同姜永泉的一場談話……
“永泉，長鎖和杏莉她
，有沒有關系？”母擔憂地問道。
“大娘，照你的看法呢？”姜永泉微笑著反問。“我？”母略停了一下，接著說，“我說這全是王柬芝那東西的罪，把兩個老實人給嚇住了。永泉，你還不知道，在往年，兩個人私通真是要給打死的呀！咱村就有兩個寡婦是這樣死的，男的跑到關東，到如今還沒音信……”她見姜永泉很用心地在聽著，心裏有說不出的暢快，“永泉，他倆也有功啊！救出我那算不了什麼，可到底說破了王柬芝那一夥呀！唉，那個好閨女死啦……”她撩起
襟擦了擦
的眼睛，“這樣的人不能不可憐，生孩子也叫殺了。我就心疼杏莉……”
姜永泉看她這樣傷心，心裏也有些難過，怕她再說下去更悲傷，就
斷她的話，說：
“大娘，快不用擔心。咱們政府是最公道的。你放心好啦，根據他倆的情況，政府不會懲辦他們。王長鎖現在還押著，是爲按手續辦事，也好教育教育受騙的人。大娘，開會時，你伴著她一塊去，安慰安慰她，叫她也受些教育。你看這末作好嗎？”
母又興奮又感動，仿佛是她自己的事一樣。她抓著姜永泉的手，激動地說：
“永泉，我早知道咱政府是最、最公道的！共産的章程真是太、太好啦！”她想了一會，又問道：“哎，永泉！她和長鎖的事怎麼辦呢？又有了孩子。”
“噢！這個事……大娘，你再說說意見吧。”
“又問我個老婆子了。”母滿懷興致地說，“要照我說呀，爽是叫他們一塊過吧！也真是一對相稱的兩口子呢！”
“大娘，你真會替別人著想。你說的和我的想法一樣。我再和同志們商量一下，就照你說的這末辦！”
母激動地站起來，好一會才
口說：
“那——那——啊！他們真是重見天日啦！”
公審大會開始了。
縣委會組織部宋部長首先講話，他略述王柬芝等人的罪惡後，接著對未能及時發覺這些漢賣賊，並把王柬芝當成進步人士的錯誤，做了沈痛的檢討。
下面，審判長——劉區長開始審訊罪犯……
杏莉母手攥住心，一直在注意聽。聽到審判王柬芝、呂錫鉛、淑花等六名罪大惡極的漢就地槍決時，她心裏剛舒一口氣，可是看見區中隊的人去拖罪犯，立刻又嚇得渾身發顫，她緊盯著帶槍的人和王長鎖的臉。
就在這時，審判長接著宣判了其他的犯人，有的罰勞役；有的管製；而在免罪釋放的人中間，有王長鎖的名字。他並說，區上批准王長鎖和杏莉母爲合法夫妻。
人們的歡呼聲雷一般鳴響：打倒漢！鏟除惡霸！人民是一家！
杏莉母全身癱瘓在母懷裏……。
過年了。
今年不象往常被鬼子趕到山裏去過年。八路軍和地方武裝，把敵人打得不敢露頭，象烏
似地縮在據點裏。根據地的老百姓，真可以過個太平年了。
人們擡著肥豬肥羊、白菜蘿蔔、蔥花韭菜芽、花生、煙葉子……種種好吃的東西，打著鑼鼓唱著歌，高喊著口號，去慰勞子弟兵。青婦隊用各
彩布，縫成美麗的慰問袋，上面還繡著字句和花樣，裝上紀念品，送給每個戰士。而戰士們也把分得的勝利品——毛巾、筆記本、鋼筆……回贈給她們。
三十晚上，秀子領著兒童團，排好隊伍，敲鑼打鼓，喊著口號，把“光榮燈”送給每家抗屬。
母聽到外面鑼鼓喧天，吵吵嚷嚷地鬧成一片，就走出來。她一看，呀！門樓上挂著一盞五星紅燈。她不認識上面寫的“革命家庭，無上光榮”八個大字，可是她感到愉快和光榮。她笑著，慈祥地看著在紅燈下每張熱情歡笑著的嫩臉蛋。
鑼鼓煞住後，站在隊伍外面的一個男孩子，領頭喊起口號：
向光榮的致敬！
向抗屬拜年！
革命家庭無上光榮！
打倒日本鬼子！
八路軍萬歲！
共産萬歲！
毛主席萬歲！
喊完口號，接著是一片掌聲……
母很慌亂，不知怎麼才好。她一瞅見女兒，就拉住她的胳膊說：
“秀子，快領孩子們到別家去吧。咱家不用啊。這大冷天……”
“大，我們是兒童團呀！這是工作哩。”一個男孩子挺認真地說。
“大嬸哪，你家最光榮，都打鬼子。咱們就該先給你老拜年。”一個女孩子很神氣地道。
“
，今晚是工作。俺說明早上、早上來給你磕、磕頭哩。”這孩子太小，也分不出是男是女，說急了氣都換不過來。
“…………”
孩子們你一言……
苦菜花第14章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