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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菜花》第7章

馮德英作品

  是暖流又溶化了岩石上的冰層,滴下第一顆粗大晶瑩的shui珠,宣告了春的來到。

  春天,山野的春天。最先是朝陽的山坡chu的雪在溶化,慢慢地露出黃黑se的地皮,雪shui滋潤著泥土,浸shi了去年的草楂,被雪蓋著過了冬眠的草根蘇醒複活過來,漸漸地倔強有力地推去陳舊的草楂爛葉,奮力地生長起來。在同時,往年秋天隨風播落下的草木種子,也被shi土裹住,在孳植著根須,爭取它們的生命。

  山的背yinchu雖還寒氣凜凜,可是寒冷的威力已在漸漸衰竭。朝陽chu的溫暖雪shui順著斜谷流過來,溶化了硬硬的雪層,沖開山澗shui溪的冰面。那巨大的凍結在岩層上的瀑布也開始活動了,流shui聲一天天越來越大的響起來。最後成爲一gu洶湧的奔流,沖到山下流進河裏,那河間的冰層就克嚓嚓克嚓嚓暴裂成塊,擁擠著向下流淌去。

  趕那燕子出現在搖曳著的青樹枝上時,到chu已是滿目春光了。山區的軍民,隨著青紗帳起,更加活躍了。

  敵人雖瘋狂殘暴,時常下鄉掃蕩,對山區我根據地進行殘酷的進攻,實行“蠶食政策”、“三光政策”、“封鎖政策”……然而,八路軍和地方武裝,就利用這高山峻嶺、稠密的青紗帳,到chu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由于敵人的兵力不足,我們農村的廣大,使它只能把守靠大路的市鎮,安下據點……。敵後的抗日軍民就掌握了這種有利條件,開辟根據地,擴大解放區。

  人們習慣戰爭的生活環境,如同習慣過貧窮苦難的日子一樣。當敵人來掃蕩時,人們就實行空舍清野,躲到山裏去,敵人走了,人們又回來生産。白天有婦救會和兒童團站崗,夜裏有民兵自衛團放哨。村頭的山頂上,埋有“消息樹”。敵人來了,它就倒下來,人們就按著它倒下的方向跑。……

  在受過一次次的災難後,這些善良忠厚的農人,就一次次在心中留下了烙印。他們一次次減少了悲痛的眼淚,只是一聲不響,想出最好的辦法,尋找最好的機會,對付他們的仇敵。

  抗日民主政府實行了減租減息、增加工資、合理負擔的政策。並沒收漢jianguo賊的財産土地,分給那些最貧苦的人們。當他們那長滿繭的手,顫抖地拿著新發的蓋有民主政府的大紅印的土地照時,兩眼流出感激的眼淚,心是怎樣地在跳啊!世道變了,是的,社會變了。但最使他們感動的是,能好壞使肚子飽一些,能說一句從祖輩不敢也不能說的話:

  “啊!這塊土地,是我們的!”

  當他們在地裏勞動著的時候,就會輕輕地抓起一個土塊,慢慢地在手中搓揉著,搓揉著,直到把土塊搓成粉面,粘了一層在出了汗的手上時,才慢慢地撒下去。再用力拍打拍打手,用口吹吹,惟恐手汗帶走了一點泥土。……

  五龍河呀彎又長

  膠東是個好地方

  青山綠shui莊稼好

  金銀銅鐵地下藏

  三面海shui翻白lang

  煙威青島是良港

  日本鬼子野心狼

  饞得口shui三尺長

  揮著鋼刀來搶殺

  到了一莊又一莊

  莊莊變成殺人場

  家家戶戶遭了殃

  同胞們哪莫悲傷

  烏雲天上見太陽

  來了救星共産dang

  領導咱們動刀槍

  一心打敗小東洋

  誓死保衛我家鄉

  青年男女的歌聲,悠揚地蕩漾在大地上。大地,春天的大地,到chu象蒙上碧綠的綢緞似的閃著柔和的綠光。那潤shi的泥土,只要一粒種子落進去,幾天就生芽出土了。“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如果在這時耽誤過去一分鍾,那末會頂平常的一天甚至更多的時間。人們都在緊張的勞動,想多把一粒種子cha下地。

  滿山遍野吵吵嚷嚷的。那大聲吆喝牲口的吼叫,震撼山腰的尖脆皮鞭聲,伴奏著歌聲,成爲一支高旋律的交響曲,象是整個山野都在抖動,都激蕩在春耕的漩渦中。

  母qin更顯得蒼老了些,鬓邊在慢慢變白,而身子更不靈活了。可是她的臉上,不知是春se的拂潤,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倒煥發出紅暈的光澤。那chun邊的兩道深細皺紋,似乎也油膩了些,不象從前那樣幹枯了,象是隱現著兩道愉快的笑絲。她那雙明亮的黑眼睛,雖然光澤在日漸減退,但並不顯得遲鈍呆滯,倒更加使她的目光柔和慈善,表明著她那忠厚善良的母xing心腸。

  母qin在栽植地瓜。垅已經打好了,她彎著腰,一起一伏地把地瓜芽cha進松軟的土裏去。然後擔起shui桶挑shui來一棵棵澆。最後把土坑埋上,兩手用力把松地按結實。

  從地那邊山窪中的柿樹林裏傳來悉悉的風聲,接著溫柔的東南風徐徐吹來,地堰上的一溜細高筆直的楸樹上的嫩葉兒,簌簌地響起來。青草芽散布出來的chao氣,和著濃郁的花粉馨香撲來。母qin不由地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嗓子不再幹燥,心眼裏爽快,渾身舒服。

  忽然,地那頭傳來孩子的哭叫聲。母qin直起腰一看,嫚子趴在地上哭;德剛在叫她。因爲一只小牛犢俯著腦袋撅著屁gu,在他們跟前搖頭擺尾地示威,欺負孩子小呢。

  “ma——ma!快來呀!快來嘛!”德剛拿著小棒棒,一面打一面叫。

  母qin忙趕過去。

  小牛犢一見大人來了,呼噜一聲叫著跑了。

  母qin笑嘻嘻地拍打掉女兒身上的土,把孩子抱在懷裏,一面扯起嫚子song前系的一塊布給她擦擦淚shui和鼻涕,一面qin昵地說:

  “怎麼哭啦?閨女,它欺負你了嗎?”

  “mama,它要吃人。我哭了,哥哥叫了。mama,我怕!我跟著你,它還來。”嫚子摟著母qin的脖子,撒著jiao,喃喃道。

  德剛丟下小棒棒,抱著母qintui,申訴道:

  “ma,它要吃地瓜芽。我不讓,它不聽。我打它,它不怕。

  meimei哭了,我就叫你了。”

  母qin慈愛地笑了:

  “嘿,你這當哥的先怕了,meimei更要哭了。”她qinqin嫚子的臉蛋,“嫚,再別哭啦。牛犢不會吃人,它是嚇你呢。你愈哭它愈欺你小。好啦,下去跟哥哥玩,ma要幹活去啦。德剛,好好看著meimei,別叫她哭了。喏……拿著這根大棍,來了就用力打它。好了,ma要擔shui去啦!”

  母qin被一擔一百多斤重的shui,壓得可真夠嗆,走幾步就要歇憩一會。臉上的汗珠直往下淌,她也顧不得去擦。實在挑不動了,她心裏很懊惱身ti的衰弱,真不相信這才是剛四十歲的人啊。她不得不把shui倒掉一些,每桶剩下一大半。在上一個陡坡時,費盡所有力氣,上了幾次都失敗了。

  母qin很生氣,停下來用yi襟擦擦汗,又擔起shui來,鼓起全力硬挺上去。正走到最陡chu,腳下的黃沙子滾動,支持不住,腰要折了,tui要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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