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敵占區作戰,必須打得幹脆,撤得利落,走得詭秘。結束了戰鬥,魏強簡單迅速地向楊子曾報告了戰績,然後按照指示,領著小隊的同志,帶著勝利品,朝東北方向,不過村不進莊地轉移待老松田陪同津美聯隊長,帶領四五百名鬼子,坐著土黃的卡車,風是風,火是火地從保定城裏趕來增援時,已是“正月十五貼門神——晚了半月啦。”
汽車首先在武工隊伏擊的地點停下來。松田沒有等到汽車站穩,就拖著三尺長的戰刀,跳出了車門;津美聯隊長摘掉白手套,朝上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托力克的金絲眼鏡,頂著松田的後脊梁,跟了出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漫步朝大墳地跟前走去。長筒皮靴上的刺馬針相互磕碰得發出當啷當啷刺耳朵的響聲。
這裏,還彌漫著嗆人的火葯味和腥臭味。津美聯隊長左望,左邊躺著中彈死去的“大和”武士;右望,右邊仰臥的是拼刺陣亡的日本士兵:個個都是血肉模糊。在橫躺豎臥的屍旁邊,散丟著彈殼和打穿了的
壺,還有爆炸後的手榴彈木把。一張張印有日文的紅
傳單,擱放在日本兵屍
上;一張張印有中
字的綠
宣傳品,散撂在周圍的土地上。他板著面孔,緩緩地邁動腳步邊走邊察看。在這個“明朗化”的地區,“皇軍”竟遭到了這種想不到的嚴重打擊,他的心情煩亂至極,扭頭望望跟在他右後方的松田。
“少佐!”津美聯隊長聲音顯得挺平淡。
“有!”松田答應著急邁了兩步,立正站住了。
“今天,在你統轄的這個治安區裏,發生這樣意料不到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津美聯隊長一字一字地問。
“我覺得,在我說來,曾經多方面地了解了這個地區的情況,對敵人的防範是嚴密的。從拂曉到天明,又專派出幾輛裝甲汽車分段地進行了巡邏,對每個複雜地形都用探照燈照了,用機關槍掃了。但是……但是……”松田像個雕塑的泥胎,站在津美聯隊長的面前,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因爲,他知道,這個頂頭上司聲愈平靜,說話愈緩慢,那就是他憤怒到達極點的表現。
“但是什麼?”津美揮動摘掉的一只白手套,指點著松田發起了脾氣。松田低垂著腦袋,“是,是”地要解釋……忽然,墳圈圈裏面的幾墩柳子後邊,一個日本兵呻吟著喊叫起來:“哕!太君的,大大的太君!我的還活著。”他的雙都纏滿了雪白的繃帶。
搜索的日本兵要去擡,軍官們也要朝前湊,津美聯隊長揮舞著手套,瞪出眼珠地喊:“都站住!”所有的日本官兵都刷地停住了腳步。
“你,受傷啦!”津美聯隊長走了過去,叉開兩,狠盯著受傷的士兵,像要用眼睛瞅化他似的,吐著很不滿的聲調問。
“是,太君!我的兩被打斷,八路軍給我包紮上,把我擡到這裏來的!八路說……”負傷的士兵強打著精神報告。“住嘴!你爲什麼不戰死?皇軍的敗類!”津美聯隊長一肚子怒氣向傷兵傾瀉出來。眼前的這個負傷的兵士,不但沒有戰死,居然接受了八路軍的包紮,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大和”民族的恥辱。他伸手拽出亮晶晶的戰刀,喀咔紮進了負傷兵士的心窩。負傷的兵士“啊——”地慘叫了一聲,咽了氣。遠
呆立的日本兵都嚇得狠閉雙眼,低下了頭。
津美聯隊長將沾滿血迹的軍刀在長筒皮靴底上反正地一擦,狠勁地裝在刀鞘裏。“走,南面的看看!”
日本官兵爬上了汽車,津美聯隊長鑽進了駕駛室,汽車拖著一子黃煙,朝皇軍第二個倒黴的地方——田各莊附近駛了去。
家家閉門入睡的時候,魏強他們順著唐河的西堤根,蹚著齊腰深的麥子,悄悄地進了西王莊,鑽進老房東趙河套大伯的家裏。
守在一盞昏暗的菜油燈旁吧嗒吧嗒吸煙的劉文彬,聽到院子裏的響動,忙跳下炕來朝外迎,門簾沒抓到手,魏強早已進來了。
劉文彬高興地握住魏強的手,跟著便和陸續進來的人們招呼:“咳呦,都辛苦啦!”
人們揩抹槍的揩抹槍,清點子彈的清點子彈。有的在光膀子洗臉,有的在用熱
燙腳。辛鳳鳴頭上扣上一頂鋼盔,端著繳獲一撮毛的那支三八槍,腆著肚子,噘著嘴,瞪著兩個眼珠,裝著日本兵的樣子沖著李東山說:“老保守,你有多少‘大八勾’①的?趕快拿來,我的‘新交’‘新交’②!”
①日語:紙煙。
②日語:給的意思。
“‘大八勾’我的不多,統統地拿去沒關系!”李東山點頭哈腰,雙手托著一盒綠兵船牌的紙煙,送到辛鳳鳴的面前。辛鳳鳴伸手剛要拿,常景春一把抓了過去,順手裝到自己紫花褂子的口袋裏。
“哎!別半道上打悶棍哪!”辛鳳鳴忙去搶煙。
“從你們手裏繳來的,怎能再給你們抽!”常景春捂著口袋掙紮、抗拒。
“給他吧,你忘記優待俘虜了?”李東山逗趣地講著情。常景春將煙掏出來,說:“我們這是優待俘虜‘一馬斯’!”在這敵占區,大家雖然不敢高談闊論,狂笑海鬧地慶祝今天伏擊的勝利,但是,人們的心裏都洋溢著愉快的情感,臉上都充滿著喜悅的笑容。全屋,都被喜慶的空氣籠罩著!河套大娘兜一大兜紅棗走進屋,嘩啦一聲,倒在炕桌上。“弄這個幹什麼?留著……”魏強話沒有說完,被大娘接了過去:“幹什麼,吃呗!大娘沒有好的慰勞你們!”
“是啊,瓜子不飽是個人心!”河套大伯幫腔說著,又把挎進來的一籃子紅棗放在了炕上。
“你們這一打,算是把人們的心打豁亮啦!咱傷人了嗎?”大娘擔心地問。
李東山指著剛長起的頭發,湊到大娘眼前,說:“連個頭發絲也沒碰到啊!”
“阿彌陀佛!那敢情好。真是老天爺保佑,要在早先,我非得請一炷子香燒一燒!”大娘兩個手掌合到一起,點頭作揖地說。大家知道老大娘的心情,雖然想笑,都沒好意思笑出來。
“得了吧,又搬出你那封建腦袋來啦!”河套大伯又氣又笑地頂噎了大娘一句。
汪霞、李洛玉也來了。洛玉張嘴就問:“一撮毛打死了沒有?”
“沒有打死,讓他拿刺刀戳死啦!”魏強指著端著一盆洗過臉的髒的趙慶田。趙慶田難爲情地咧咧嘴,邁步剛要朝外走,河套大伯兩手一
,搶過臉盆去:“怎麼能叫你這英雄幹這個!”端了就走。弄得趙慶田紅著臉退到一邊。
“你看,這是一撮毛的槍。”辛鳳鳴把槍送到李洛玉面前。李洛玉嘴叼著煙卷,雙手把槍接過來,上上下下仔細地看了又看;汪霞、河套大娘也湊到跟前去撫摸。
“你們撂倒一撮毛,哈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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