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清清的河水藍藍的天第4節上一小節] 我聽別人說方琳受過分?
方琳受過分?他比我還驚訝地看著我。
我是聽別人說的。
鬼話咧!眼鏡鬼否決道,方琳在校文藝宣傳隊跳吳清華不曉得跳得幾好!十七中的老師不曉得好喜歡她!你是聽哪個說她受過分?
我再無心情同眼鏡鬼交談了。我的心一下跌進了什麼萬丈深淵,我氣憤地心想嚴小平你騙老子是何種用心?我又傷心又痛恨,很想再犯一次錯誤——找嚴小平打一架,那幾天嚴小平不在知青點,還在秋收的前一天他就溜回城裏躲懶去了。半個月後,當嚴小平賊眉鼠眼地回到知青點時我內心卻平靜下來了,這當然是醞釀了一個報複嚴小平的計劃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幾天加幾晚的思索,終于讓我明白了嚴小平的小人用心。我猜測他看出了汪宇既喜歡馮焱焱又喜歡方琳,而方琳可能也是有點喜歡我又有點喜歡汪宇什麼的,于是……他的目的無非是希望他的情敵投入方琳的懷抱,他好穩打穩紮地朝馮焱焱那渴望愛情的島嶼上遊去。我當然要破壞他的謀。我熱情高漲地追隨著馮焱焱,馮焱焱扛鋤頭我就扛鋤頭,馮焱焱挑土我也挑土,馮焱焱被安排去給幾塊菜地潑糞我就去擔糞桶。總之,除了她上女廁所、洗澡和睡覺之外,其它時間我一律追隨著她,很熱情奔放,當然就有一些知青看著我氣不順而大膽取笑我。
何平鼈,你這是找呆。嚴小平瞪著我指出說。
那是十一月一個沈沈的上午,歇氣時幾個男知青坐在樟樹下聊天,我和馮焱焱那天是給菜地澆
,兩人一前一後地擔著糞桶走到井旁,馮焱焱扔下糞桶向自己房裏走去後,我丟下糞桶准備進房裏喝口茶時,嚴小平在背後大聲譏笑我。他是有意要讓馮焱焱聽見。我臉一紅,望了眼樟樹下幾個知青,佯裝愉悅地走了過去。
找還好些,我說,我可以不想事。
你執意要找那就沒辦法了。嚴小平假裝無所謂的神氣,其實臉上的表情僵硬得同泥巴一樣。不過我聽老鼈說,他換個表情補了句,伢子找年齡大的
會要背時的。
我當然不吃他這一套,談愛還管得那多呗?我進一步說,談愛就是談愛。
我這麼說,心裏就真的有些這麼想了,所謂假戲真做就是這麼做來的。一天,文叔讓汪宇和馮焱焱到返江生産隊把自己的口糧運來,因爲食堂裏沒米了。汪宇借口自己屁眼疼(痔瘡),不願去,文叔就派我去。你去,文叔說,一個打輛土車去把口糧運來。
所謂土車就是獨輪車,一個短扁擔吊在肩上,一手握著一個車把朝前推就叫打土車。我們把蘿筐綁在土車上,握著車把就吱呀吱呀地往返江生産隊走去。那天的太陽好象帶點綠,明晃晃的,但照在身上沒有多少熱度。去的路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不好表白什麼愛情,當然就有一句沒一句地拉一些從前在中學裏讀書的事情。回來的途中,兩人打著吱呀吱呀直叫的土車艱難困苦地邁上一
坑坑窪窪的陡坡並紅光滿面地坐在車架上歇氣而疲勞又似乎恢複了許多時,我于是就感到時機已到了。
馮焱焱,我把視線從路邊的樹梢上轉移到她紅潤潤的臉上,我說作古正經的,我向毛主席保證我喜歡你,騙你就是畜牲!
馮焱焱很冷靜,不可能呷,她說,笑笑。
怎麼不可能?我當然是盯住她質問。
你比我小,別人會說你找,曉得呗。
她似乎很介意知青們吊胃口時說的話。
那有什麼?我說,沖動地望著她,那有什麼?我又說,你只比我大一歲。
大一歲呗?大一歲零九個月,她說,把目光從飄著幾朵棉絮雲的藍天上降臨到我臉上。我比你還大四個月。
不過是大一歲半羅?又不是大十歲半!
一歲半還不夠呗?她瞥我一眼,我感覺到那種眼神裏多少包含著一點愛意,很美。
一歲半有什麼關系?我有些激動,別個還有大十歲的,我就是要愛你。我生平第一次對她使用了“愛”字。
馮焱焱又用那種眼神瞥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在知青點喜歡別的男知青?
一個都不喜歡,走咧走咧。她不願意聽我表白了,站起身,彎下腰拾起土車的短扁擔擱到肩上,一手把握著一只車把,直起腰,步子有點紊亂地朝坡下走去,吱呀吱呀的聲音向兩旁的樹林裏飄去,使樹梢都顫抖了。
我很依戀這地方,兩旁是切開的山坡,山坡上全是年輕的杉樹、油茶樹和板栗樹什麼的,天藍中有綠味,陽光也有點偏綠
。一條凸凸凹凹的泥巴路從我腳下向前面的田野上滑去,清冷的西北風就是從田野上滾滾而來的。我點上了一支浏陽河,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向一個姑娘表白愛情的地方,盡管這個比我大一歲零九個月的姑娘不肯聽我進一步傾吐而打著土車先走了,但不知怎麼地我沒有失敗感,當然就更談不上懊喪和痛苦,我平靜地瞧著一只大喜鵲落在前面的杉樹上喳喳地叫了幾分鍾又飛走後,這才丟下煙蒂,推著土車往坡下沖去。
第二天上午,文叔和大隊上一個“土”建築師在我們知青花了近一年時間掘出的土坪上,用生石灰撒了許多條條框框,接著就指揮我們挖地基。于是我們一人一把鋤頭分散開踩進了那些條條框框裏,當然就揮舞著家夥幹起來。冬天的太陽暖融融的,照在身上使人覺得惬意。勞動使人出汗,揮了一氣鋤頭,我了罩
和毛
,又掄了一氣鋤頭便索
把毛背心也
了,身上當然就只剩下件薄薄的白襯衫。北風從坡下一陣陣送來,我並沒冷的感覺,但馮焱焱卻擔心我會感冒。
你只顯身好羅,等下感冒了我就喜歡。馮焱焱望著我說,還不穿上毛
!
我這是第一次被一個與我毫無血緣關系的姑娘關心,心裏就自然一驚。我擡起頭瞧著她,想尋找她那兩只明媚的眼睛裏藏著的內容。馮焱焱卻把目光抛到天上,表情有點不自然。
我不冷。我說。
等你曉得冷就病了,她說,把罩穿上。蠢寶。
我堅持說,我自己曉得我不冷。
你不穿上罩,她威脅我,你以後就莫跟著我。那口氣好象我是她的跟屁蟲一樣。
她說話時面部表情有幾分撒,這在她那張常常表現出端莊和好強的臉上當然就很不自然。我這是第一次看見她在我面前表現出女
的
媚!她的一對眼眶在冬天明亮的太陽下呈現淡淡的兩個暈圈。她昨天晚上一定沒睡好。好好,我穿罩
,邊說,我又不冷,還熱。我心裏有點喜滋滋的,還有點心慌意亂什麼的。她對我昨天的表白作出了反應。我望著她。
馮焱焱竟臉一紅,一臉的不自然,當然就勾下頭去挖土,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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