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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道》第一節

第2小節
何繼青作品

  [續兵道第一節上一小節]想到,真正的雪一定會很美很美。她伸出雙手,慢慢捧起那白如細雨的骨灰,無聲地灑向流動的小溪。

  鞭炮立時勁發,紛湧著沖上yin都低沈的天空。天地間原有的莊嚴凝重便像遭到了損壞,飄浮起零亂的破碎,無言地灑下許多悲傷淒哀。

  這一夜向guo麗和宋天明住在村裏向司令先輩人住過的老屋。經過精心收拾的鄉村老屋彌散著一種清新的古老氣息,陳舊的濃香出自泥土的深chu,一盞暗黃的燈泡照出許多古樸的思緒,而遠chu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令舊時的情懷漸漸擴散。一張屬于久遠以前那個年代的木chuang依然十分結實,木chuang擺在老屋的中間,雖是冬天也還挂著紗布蚊帳。于是向guo麗和宋天明雙雙可以看到窗外院子裏的古槐。古槐在這個冬夜像貼在窗戶上的剪紙,剪紙暗舊了,在夜se中透發出久遠以前的寒亮。宋天明眼睛望著窗口的那枚剪紙問:你想睡了麼?要不要關燈?向guo麗說:你有話要跟我講。宋天明被向guo麗的話觸了一下,一種悲涼的氣息慢慢地在他們倆人之間形成,宋天明想到現在就對向guo麗提出離婚是否太殘酷了。這間老屋裏似乎仍舊蕩漾著向司令童年的意志,而向司令的靈魂現在就在門外的小溪裏流淌,向司令的生命是消亡了,但向司令的意志不會從這片誕生他的土地上逝去,向司令的靈魂不會這樣快地消散。有個聲音告誡他今天這個晚上不可以對向guo麗提出離婚,在向司令的故鄉不可以跟向guo麗提出離婚,十多年都堅持過來了,這一個晚上和最後一段路程他必須繼續忍受。和向guo麗離婚的念頭幾乎出現在和向guo麗結婚的同時,宋天明需要感情,尤其需要一個女人對他的感情,只是一些遠比感情強大得多的東西使他不斷地克製住了和向guo麗離婚的念頭,或者是那些強大的東西本身也還包含著更爲複雜的感情。在向司令過世以後即與向guo麗離婚是宋天明在久遠以前定的決心,他絕不能忘記向guo麗在新婚之夜對他講過的那句話,何況在後來漫長的歲月裏宋天明悟到向guo麗的那句話是真實的,並且是刻骨銘心的。宋天明決定明天一清早離開向司令的故鄉,回到他和向guo麗在那座南guo大都市裏的小家馬上離婚。宋天明讓向guo麗不易察覺地輕舒一口氣,道:睡吧,這些天你也累了。向guo麗伸手拉滅燈,兩眼望著突然間襲來的濃黑,輕聲歎道:一回去會更累。

  宋天明沒有聽出向guo麗話中的意思,不過他確信向guo麗不會說任何一句沒有含意的話,妻子雖冷漠卻不膚淺也極少有隨意的時候。宋天明把向guo麗的這句話想了一夜。

  迎接宋天明的是一個消息。這條消息簡單得只有一句話,所包容的事情倒頗是意味深長。這是宋天明無論如何料想不到會發生的事情,特別令他震驚的是這一變化竟出現得如此之快,以至使他乍一聽到這條消息的刹那間有點不相信是真的,因而他在那個時刻表情有點古怪,神se中露出凶殘的懷疑。面露內心世界的情感顯然是不成熟的表現,這種不成熟的表現在宋天明成爲向司令的女婿之前便很少有過。這一個刹那的不成熟使得宋天明在後來很長一段日子裏疚悔不已,甚而不無對自己的痛恨。他痛恨自己應該考慮到有可能發生這種情況卻絲毫沒有意識到。在當今世界有什麼不可能發生呢?當今世界什麼都可能發生。想到這一層,宋天明深感自己仍存在著善良的幼稚,善良是現代人的大敵,幼稚往往會導致不可饒恕的錯誤。宋天明和向guo麗是上午下的飛機,走過出口通道,向司令生前使用的德産轎車已經停在他倆面前。宋天明對向guo麗說離上班還有一個多小時,他去部裏看有什麼急事要chu理。向guo麗沒作聲,她早習慣了宋天明對她的那種躲在彬彬有禮之後的冷淡,只是剛撒完父qin的骨灰回來就把這種冷淡表現得如此迫不及待不僅過分,而且不無失算之chu。向guo麗對等待著宋天明的這個消息有預感,沒有誰向她作過暗示,她完全憑著對于父qin透徹的繼承,或者可以說對于政治的靈xing和對于人生的悟xing也是父qin給她的一份不可多得的遺産。向guo麗鑽進車裏,她肯定宋天明對她的強硬不會堅持到明天。宋天明將一如父qin活著時那樣需要她,還可以說比父qin活著時更需要她。車過機場外立交橋,向guo麗對前面的司機說:先送宋副部長去辦公室。

  中午吃飯的時候,向guo麗冷丁問道;見李小軍了嗎?

  宋天明沒見到李小軍,宋天明想他怎麼會見到李小軍呢?

  向guo麗沒再作說明。兩人繼續無話地吃飯。夫妻兩個人這樣吃飯實在是一段很難受的過程,好在宋天明和向guo麗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氣氛,況且自從宋天明當了副chu長後,他們兩人單獨吃飯的機會就越來越少。宋天明在給自己添第二碗飯的時候停住手擡眼望了一下向guo麗。向guo麗正埋頭吃飯。宋天明突然意識到妻子剛才那句輕描淡寫的問話不同凡響。如果不是李小軍這個名字在今天對他宋天明乃至對他們這個家庭具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宋天明可以肯定妻子絕不會在他面前提到這個名字。自從他們結婚以來,妻子提到李小軍這個名字僅有兩次。李小軍和向guo麗屬同一階層的子弟,因了這條血脈相近,李小軍對向guo麗曾有著非常自然的向往。是向司令阻止了李小軍的這一向往成爲事實,向司令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宋天明在和向guo麗結婚十年後方才明白。向guo面對李小軍有著一種近乎土地與流shui般的相近,這樣一種相近因子在宋天明被向司令介紹著站到她面前的時候變得尤爲清晰。宋天明的靈魂裹著一層沈重厚實的泥土,李小軍的生命已經在他父qin這一輩上拔節而出離開了泥土。因爲宋天明走進了向司令的家庭,宋天明和李小軍曾經作爲同一個部的參謀共過一段事,後來由于向司令的位置而不是因爲向司令的意見,宋天明被提升爲副chu長,李小軍沒了位置只好委曲求全下到野戰軍當了副團長。自此他們各奔前程,但宋天明知道向guo麗與他與李小軍三人之間已埋下了東西,向guo麗對他曆來不提李小軍便是最好的證明。今天妻子怎麼了?宋天明聯想起妻子在向司令祖屋那個晚上的最後那句話,那句話他至今找不到答案。吃完飯,宋天明在心裏嘲笑自己,是否還要立即提出離婚呢?

  下午上班,部裏的秘書把一份材料送到宋天明桌上,接著告訴宋天明,辦公室通知明天八點半參謀長召集辦公會,要他和徐副部長都參加。宋天明不解地望著秘書,大部的辦公會曆來由各部部長參加,他們部缺部長有一年多了,每次參謀長召開辦公會都是由宋天明參加,宋天明是沒有加括號的第一副部長,明天爲什麼要徐副部長一起去?這意味著什麼?秘書仿佛被宋天明的不解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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