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書念書,念了書擠進北京來,自以爲步步往高兒走了,
了家鄉山溝子那個窮根兒,恍恍惚惚十來年混下來,美滋滋樂顛顛,猛一睜眼,豬狗不如,鬧了半天,還是陷在窮生窮過裏頭渾渾噩噩。
滕柏菊這幾天十分窩火,爲小保姆恨得咬牙根兒。可又不敢溢于言表,只好忍氣吞聲,暗自歎氣。娘的!不就是缺了一間房?否則早把這個小白眼兒狼轟走了。上保姆市場上去挑,什麼樣的挑不來?兩個大知識分子倒讓個大字識不了幾碗的土丫頭給活活兒治住了。
這天兒奇熱,滕柏菊家的窗戶又朝北,不怎麼進風,因此屋裏死熱。這還不算,北窗戶正對著一座高層居民樓,既擋風又遮天蔽日,跟沒窗戶一樣。可要說它跟沒有一樣也不對,冬天的大北風一刮,小賊風兒就見縫針地往裏鑽,用紙糊個嚴嚴實實還是不管用,可見有窗戶跟沒窗戶還是不一樣。冬天用紙糊嚴實,夏天還得用大窗簾遮個嚴絲合縫,否則對面樓上的人就鬧得無聊扒著陽臺往屋裏看,像看一籠子動物一樣開心地指點談笑。那天滕柏菊兩口子躺
上開著微弱的小臺燈看電視(據滕柏菊編過的一本科學知識小臺曆上說看電視不開燈傷眼睛),看到一個男男女女的鏡頭,只演
上往外扔
服,就*火填膺,忘乎所以他也投入行動。就在她丈夫高躍進歡歡實實地起伏之時,對面高層上傳來了叽叽嘎嘎的爛笑和拉拉隊似的“加油!加油!”這才喚醒他們兩口子,猛擡頭,對面幾層陽臺上已是人頭攢動,躍進這才想起關掉臺燈。打那以後他們便終日窗簾緊閉,只有熄燈以後才拉開通風,盡管這北窗幾乎無風可通,聾子的耳朵,擺設。
後窗戶不敢開,前門也幾乎常關。這皆因了滕柏菊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母及其一行數人那次光著膀子敞著門午睡鬧了笑話,從此,這屋子就變得衆“望”所歸,來來去去的人總難免探頭探腦,似乎裏面有故事兒。爲這,滕柏菊跟她
大吵一場,令其打道回府,永不再來。老母
壓根兒不懂自己犯了什麼錯誤,委屈個半死,還申辯說:“好你個大菊子,一進城就嫌棄你
了。你在家不也是這麼個睡法兒?跟你男人在一塊兒不是比這還光溜?”如此直率,嚇得滕柏菊趕緊關門。
轟走她以後,孩子就沒人看了。原先指望她
給看孩子,看到三歲上幼兒園再說(幼兒園不收三歲以下的)。誰知孩子沒看幾天,鬧了個醜聞滿社,成了笑料,只好從高躍進的老家請了他表
來。
當初一說請這個表來,高躍進的舅
就滿臉不高興,一口回絕。當年高躍進哥兒三個都是在農村舅
家長大的,長大一個回城裏去一個,回去一個就成一個白眼兒狼,越大越不回來看看把他們看大的舅
了,跟表弟表
們也慢慢兒生分了。一晃到了躍進生兒育女的時候了,又想起了舅
家,想起了表
。爲此,舅
氣不打一
來,當下就數落起躍進和大姑子:“憑什麼我給你們的兒子當老
子我女兒又給你孫子當老
子?這是什麼路數兒?你個小躍進二十年不來看你舅母一眼,這會子用得著了就屁顛兒屁顛兒地來了?他大姑,不是我小心眼子,你說說那些年我對你仨兒子咋樣?你一個月才給我十塊錢養躍進,後來又來倆兒子,也才給二十。我讓你仨兒子有吃有穿,長得壯壯實實。你們城裏二十塊錢能養仨半大小子不?哼,一個一頓四個大窩窩頭。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躍進的母開始還聽著賠笑臉,越聽越不入耳,不禁反擊說:“好弟
咱別說兩家子話了。那年月我才掙幾個錢?我們兩口子每人一月三十幾塊,容易嗎?怎麼說農村生活兒也容易不是?再說了,我仨兒子哪個不是跟村裏孩子一樣吃穿?破
爛鞋的,冬天光身子穿棉
,長一身虱子臭蟲。過去年景兒不好,拉扯大就不容易,我心裏老念你好,啥也不說。你倒來說這個。”
老實疙瘩大舅一拍炕沿兒說:“別說了!越說越不著調。哪像一家子?新社會了,老提舊年景兒幹什麼?不是一家子還講個互相幫助不是?如今躍進遭了難,咱家俊英反正也閑著,去北京幫襯個一二年也是出把力。去呗。”
舅說我沒說不去,誰說咱見死不救來著?那是人幹的事兒?我就是要說道說道,說出個理來。咱幫忙,是大姑家求咱。我們莊戶人現如今富了,不圖那幾個大子兒的保姆費,要不是大姑家請去,咱不伺候這個。既是幫忙,就先講清楚。躍進你們兩口子不許慢待了俊英
子,她不是保姆。我知道躍進這孩子心不歪,就是怕你媳婦柏菊子。她
給看得好好兒的,咋不給看了?這裏頭准有事兒。
躍進忙說柏菊身
不好,不光自個兒來北京,還帶了柏菊的
什麼的一大批人,天天躺一地,實在住不下。柏菊說了句人太多,她
就一氣之下回家了。
你看我說了不是?舅拍著大
說,就知道相菊不容人不是?連她
都容不下。她
子們沒去過北京,跟著去看看犯哪家王法了?
躍進苦著臉說舅母你不知道,我們在城裏日子並不紅火,裏外裏才住一間房子,人多了住不下。
舅一聽就來氣:上了半天大學,三十好幾才混一間房?那還在北京擠什麼?回來,住大瓦房來。再說了,一間屋,你
子怎麼住?
躍進紅了臉說出用櫃子書架打隔斷的法子。並聲明全樓上家家兒這麼個住法。
躍進趕緊說那麼一隔跟兩間一樣。
反正我女兒受憋屈!舅抹開了淚。又說,真看不出來,混成這樣還要使喚個保姆,讓柏菊退了職看孩子算了。女人,念了書有什麼用?
躍進紅了臉,低下頭去,不說話了,慾起身往外走。大男爺們兒讓人這麼奚落臉上很挂不住。
還是“知子莫若母”,躍進眼一瞟就明白兒子此時尴尬萬分,說不定會一氣之下站起來走人。雇不上保姆,就得把小東西弄到家裏來,老太太就得到鎮上找個小時工,或者把保姆請家裏來。不行,她不能攬這個活兒。給老大帶上孩子,老二老三的孩子就都要往家送,一個人看仨,還不累死?躍進
就只喜歡老三躍飛,只答應將來給躍飛看孩子。現在眼看著老二躍沖家的身懷六甲,躍飛也表示“不采取措施”了,一切都迫在眉睫,因此要堅決頂住躍進這一關。
就在躍進妄圖起身奪門而去的一刹那,躍進眼看著弟
手卻結結實實按住了躍進,一堆笑臉,說:“他舅母你可不知道,咱躍進是個大老實,要不怎麼三十大幾才找上個媳婦兒?在工作上他也是個實在人兒,幹什麼都不會作假攙
。這樣兒的人在單位上怎麼吃得開?所以到現在也沒混上個一官半職,當不上官就分不上間房。……
混在北京第七章 天下第一俗女人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