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衛東趕到東部的士高廣場比雨雨約定的時間晚了20分鍾。
雨雨站在臺階上,站在燈光下,像一切漂亮的女孩因爲夜晚而更加漂亮。她的天藍晚裙當
是一個v字型的開口,露出了雪白的肌膚。她看見衛東並不跑下來,而是悠然地搖下兩個踏步。
“雨雨!”衛東跑到她的面前正好站在她的下面。
“送你一樣東西。”雨雨並不因爲他的遲到而生氣,兩手背在身後。“你猜是啥?”
“猜不著。”
“不行,猜不著咱們不進去!”
“好雨雨,饒了我吧!”潘衛東把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毀了!這幾天把我整毀了!”
“你咋的啦?”
“沒……沒啥”
他的感歎是發自內心的,三天以前他已陷入滅頂之災。他放在米利手裏的50萬元轉眼之間賠光了。米利一夥已跑回香港,他賺足了錢臨走又給衛東來了一刀。他一刀把衛東斬于馬下。衛東的將計就計以毒攻毒以鬼治鬼的計劃毀于一旦。他瞠目結五內俱焚氣急敗壞咬牙切齒。他這兩天不知道怎麼過來的。他不能告訴雨雨,他今天根本沒有心思跳舞。雨雨給他打電話想到的士高廣場蹦一蹦。她的節目是隨隨便便說的,她想他了提出約會。而他五天之內沒有給她打過電話。雨雨說一起吃晚飯,可是他有事,他要和人去談賣車的事。他必需把假美洲虎賣掉。
“給!”
雨雨把禮物舉在他面前,是一枝白玫瑰。
“啊……”衛東接過花,聞一聞。“雨雨,謝謝!”
“我喜歡白玫瑰。”
舞廳和餐廳門前時常有賣花的小女孩,賣單枝的玫瑰花。衛東只見過紅玫瑰沒見過白玫瑰。西方人以白玫瑰表示純潔,東方人則以爲是喪氣。他現在十分喪氣。
“進去呀!”雨雨挽住他的手臂。“你今天咋的啦?”
衛東掐斷花丟掉花枝,把花在雨雨的鬓邊。
“你把花糟蹋了。”雨雨笑著。“好看嗎?”
“好看。”
他們走進迪廳。這裏是s市最大的迪廳,也是最火的迪廳。舞池裏堆滿了人,樂聲震耳慾聾,轉燈射燈霹雳燈叫人眼花缭亂。臺上領舞的小夥子蠻腰勁雲龍風虎,手上不時拍著掌嘴裏不時喊著號子。舞池裏都是狂熱的年輕人這裏是年輕人的世界。
他們找到一座位。
“二位要點啥?”服務生問道。
“衛東,咱們喝點酒吧?”雨雨今天興致特別高因爲樂聲大提高了嗓門。“今天該喝點酒!”
“行。來白蘭地!”衛東說。
“人頭馬還是xo?”服務生又問。
“xo。”衛東大聲說,兩小杯xo他付得起。
“還要點啥?”
“隨便吧。”
服務生送來兩杯酒一個果盤幾小碟堅果。
“幹杯!”雨雨說。
“啥名義?”
“生日快樂!”
“誰?”
“你呀!”
衛東把自己的生日忘了。他的生日就是今天——1966年的今天,文化大革命開始的日子。
“送你個禮物,生日禮物!”雨雨拿出一個絲絨小盒放在衛東手上。“打開看看吧!”
是一條項鏈。他給雨雨買首飾沒買成,雨雨卻買來了。他沒有送過她貴重的禮物,她卻送給他了,這是她的與衆不同。他感動得心口一陣熱,緊接著淒楚難耐,是的,他現在啥樣的首飾也買不起了。
“喜歡嗎?我給你戴上。好,好,很合適!我喜歡看男人戴項鏈,男人戴項鏈很有味。你知道是啥的?白金的!我不會買便宜貨的。”
衛東一口喝幹了酒。
“服務生!”雨雨喊道。“來一瓶酒!”
“雨雨,我沒帶錢。”衛東說。他兜裏只有幾百元一瓶xo要賣你一千七。
“今天給你過生日,我買單!咱們去跳吧!”
“你先跳。”
“我一個人跳?”
“迪斯科可以。我想看你跳。”
“好吧。”
雨雨走進舞池。她的晚裙不是用來跳迪斯科的而是用來給他過生日的。生日,他的28歲生日,糟糕的生日!她走進舞池朝他一笑開始表演。她隨著節拍跳起夾,開始是輕盈的隨意的充滿柔情的,接著加上一點彈加上一點張力加上一點野
加上一點狐媚加上一點放蕩,她的笑容漸漸地斂起了,漸漸地變了一個人,從一個傳統美女變成了一個現代精靈。從一只天鵝一頭梅花鹿變成了一只山貓一頭雲豹。她的晚裙對她來說已經無所謂,她現在穿任何
服都是一個現代精靈。她在人叢中面對著他,轉過一圈仍舊面對著他。她的靈巧的雙腳踩在鼓點上又像沒踩在鼓點上。她的纖細的腰身忽快忽慢地扭動。他第一次看她跳舞。他早已有過她卻沒有看過她跳舞。他想她會跳的好卻沒有想到她跳的如此飒爽如此狐媚如此誘惑。她
前的兩只小兔子活潑潑地撩人。他直想走上去一把抱住她。可是一個小夥子跳到她的面前對著她扭動。她朝他一笑便和陌生人跳起來。她跳的更加起勁更加刺激。她頭上的白玫瑰抖掉了。那小夥子動作蚊捷甩動屁
用胯和她相碰。她毫不畏葸輕快相就。衛東心裏恨恨的,那小夥子跳的確實好。他只有一口喝幹杯中的酒。
“衛東!”
衛東擡頭看見趙玉梨站在面前,嚇了一跳。
“唷……你好!”衛東看了一眼舞池中的雨雨。“你怎麼來了?自己?”
“是呀!”趙玉梨竟然坐下。“我看見你的女孩兒了。”
“是的,她很厲害。”
“行了,我明白。我不給你添亂,”她站起來。“給我打電話!”
趙玉梨走了,但是雨雨肯定看見了她。
樂曲完了雨雨回到跟前。
“好看嗎?”
她用手抹著額上的汗。她沒有提剛才的女人。
“比我想象的還棒。”
“謝謝!我在學校是最好的。”
她因爲劇烈的運動而張大了鼻孔。
“雨雨,你知道迪斯科的主題嗎?”
“主題?迪斯科有主題?”
“對。”衛東盯著她。
“是隨心所慾。”
“不對。”
“是狂。”
“不對。”
“是愛。”
“還不對。”
“我不知道了。”
“是。這才是主題,這才是迪斯科的全部表現。”衛東舉起酒杯。“就像你看過的沙朗·斯通的電影——本能。”
“哈,你吃醋了!”雨雨掰開一個開心果丟進嘴裏。“你看你!一瓶酒叫你喝完了!”
雨雨奪下衛東的酒杯。是的,他今天喝掉了一瓶酒。人頭馬白蘭地一年銷到中1600萬瓶,是這家公司銷量的百分之四十。他今天喝掉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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