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八日。
好久沒見到如此清朗的天空了。我望著早晨的浮雲,舒了口長氣,頓時全身都暢快了起來。
透過長長的落地窗,陽光明亮地映在白的地毯上,我伸個懶腰,看看表不過七點十分,連去學校都嫌早,心想不知道薇醒了沒,於是披起她送我的那件紫
睡袍,上樓瞧瞧。
敲門前我遲疑了一下,心想她很容易醒,昨晚去舞廳唱歌又累,還是別吵她了,當下迳自推門而入。她果然還沒醒,雙眼緊閉,臉上微微挂著淺淺的笑容,似乎正在做夢。我望著她發了會兒呆,便轉身離開了。
從上個月底開始住在這兒,至今已然快兩個禮拜了。較之兩人夜遊的日子,這幾天顯得十分平靜。雖然我在名份上已算是她的男朋友,但也許因爲她知道我心裏仍有障礙,故這兩周的“同居”關系,並沒有與往日産生太大差異。兩人還是照舊十二點多見面,晚上坐在“星空花園”聊天,差不多三四點再各自就寢。感覺中,薇對我的態度也無甚不同,只是維持那天在“第地司”時的溫柔,而滿是歡愉的表情。是故數日以降,我原本有點難以自的狀況,已然逐漸消失無形了。
近來晚上我都睡得比她晚。表面上,當她跑進房間對我道晚安時,我都仍捧著書在看;事實上我並非如自己所說“因習慣跷課故多少看看書”,而是利用夜深人靜的片刻,仔細整理我的心情,以便明白自己倒底在想些什麼。薇對我的意思已然表示得很明白了;但是,可以察覺的,她其實或多或少都因爲我的遲疑而受到傷害,而且在這場我和自己的角力中,她只能站在一旁,用她的精神試圖感動我,卻無法如往常一般,直接切入我的思緒中,用她那洞察我心的眼神迷醉我,用她那堅定自信的話語引領我,帶我走向她所期望的方向。是故,可以說此刻我倆雖然近在咫尺,中間卻依然隔著一重又一重的巨巒險
,等著一一被克服,一一被攀越。
說實在的,前兩天晚上我幾乎要對她說些什麼了,但總在決定的刹那被她打斷。薇的確是個敏銳無比的女孩,不知爲何,她絕不會因爲氣氛太好這種低級的理由,而喪失她仔細的觀察及判斷。她不願我匆匆答應她,造成日後更多不可想像的狀況發生;她不在乎慢慢等,直到兩人之間完全沒有任何芥蒂及霾。她不但在等我清除對小玫的回憶,更努力令“他”給她的傷害,以最快速又最徹底的方式進行“修補”。如同她曾說的,我們不需要摟摟抱抱及甜言蜜語,只求能夠帶著一顆完全純淨而喜悅的心,在年輕的日子裏創造一段值得回憶的日子;當日後許多時光飛逝後,仍不後悔當年有這樣的決定。
是故,她願意等,等我倆有一個完完整整的,毫無瑕疵的開始。我頓時發覺,此刻的我竟是那麼幸運,所企求的一切皆唾手可得,我只差最後一步,便永遠地抓住這輩子再無任何快樂可及的快樂,再無任何幸福可及的幸福了。
腦海中對其它事物的印象,此刻正疾速消褪著,我站在一個有些茫然的路口,路標指著未來,身後的來徑卻逐漸隱沒。只待我舉步,便不會,也不可能再度重現。雖然在此分隔的界限上,我一時對周遭的事物有些盲目,似乎身在薄霧之中,對每天發生的事物都感到虛幻不真。但我相信,這只是一時的狀況,等到我跨出那一步,世界便會恢複原來清新而健康的面目了……我如此地堅信著。
“凱子,怎麼這麼多天沒來上課?”老二關心道∷“自己的功課要小心喔!”
“放心,我自有分寸。”我笑道∷“除了數學,那一科難得了我?”
“你有把握就好。”老二似乎擔了好久的心,松了口氣說道∷“這幾天都幹嘛去了?”
“和薇在一塊,沒什麼。”
“你追上她了沒有?”
“差不多了吧。”
“什麼叫差不多?”老二不解∷“追上就追上,沒追上就努力啊!”
“反正就是差不多了,說不明白。”我笑嘻嘻地道∷“搞定了再跟你講,現在別噜蘇。”
“看你的樣子好像已經不錯了嘛!”
“是啊,就跟你說差不多嘛!”
“好吧,不管你,神經兮兮的!”老二兩手一攤∷“你還有得忙哩!先別爽了!”
“什麼事啊?”
“希特勒最近找你很勤,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你快跟他連絡一下吧?”
“好,謝了。”我向老二點了個頭∷“那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去找他好了。”
“還有咧!狗絹要你找她,好像跟家長會的事有關,聽說是要你負責接待家長。”
“我哪裏有空?”我啐道∷“有空也不鳥她!還有沒有別的事?”
“我想想……喔!對了,你不是買電腦了嗎?”
“你怎麼知道?”
“上次你自己說的呀!怎麼忘了!”老二推了我一把∷“⒉⒏⒍是不是?怎麼不買『麥金塔』?”
“十幾萬,你出哇!”我道∷“誰買得起?”
“小鳥就有一臺。”老二道。
“對了!你不是要帶我去他家嗎?”我突然想起一事∷“從開學典禮那天就說,竟然黃牛到現在!你還算人嗎?”
“自己不來上課,你怪誰?”
“你少來這套,沒誠意就老實講。”
“誰沒誠意?你要去,我們禮拜六下午就跟他約!怎麼樣?”
“一句話!”我伸出小指,跟他打了個勾∷“正好趕上家長會不去,氣死那個臭狗絹!”
薇醒來時是八點十五分,那時我正坐在她前的地毯上。她輕輕地嗯了一聲,坐起身來。陽光從窗外透入,散射在她蓬松的長發上,顯得格外秀麗。
梳洗一番後,兩人一齊弄了點早飯,端到“星空花園”上進餐。此時兩人都仍穿著睡袍,樣子顯得十分輕松自在,感覺上,彷佛我倆已然在一起過了許久許久,已經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了一般。
薇端起牛,瞧見了我的古怪表情,略加思考,便明白了我望著她那件白睡袍的眼神裏,是在想著上面所說的感覺。她雙頰一紅,羞澀地笑了笑,隨即低下了頭。我頓時也頗感不好意思,但卻舍不得移開視線,只靜靜地看著她,欣賞她那難得出現的腼腆神情。
吃完飯後我倆一齊把碗盤送回廚房。我說飯是你弄的,洗碗便讓我來吧!她搖頭拒絕,笑道你笨手笨腳的,待會兒一古腦地砸破,收拾殘局可又是一番功夫。我聲稱在家裏碗都是我洗的,五六年下來也沒打破幾只。她見我堅持,便道咱們還是老法子,猜拳決定。我立時同意,兩人當即比了一回。結果又是我剪刀她石頭地勝負立判。她笑道上帝要你當老太爺,這可不能違背喔!否則老天一怒,咱們可就糟糕啦!哈哈……
“樂聲揚?”我皺了皺眉頭∷“沒聽說過。”
“就是畢業音樂會啦!”……
挪威森林第13章 旋轉木馬之歌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