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日。早上十點。
仁愛路圓環靜靜的,陽光刺眼地照在馬路兩旁矗立的辦公大樓上。絲絲的暑氣,讓這個交通尖期剛過的時刻顯得特別冷清。我坐在新學友書局三樓的“書香園”,這裏的感覺頗像金橋的咖啡座∷古典樂,高雅的氣氛,以及香氣四溢的咖啡。隔著長窗,我望著太陽下一片死寂的圓環。唉!一連跷了兩天課,實在有點心虛。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心野得要命,跷課的頻率也高了起來。
看了看表∷十點二十五分。小薇遲到了。她昨晚打電話給我。約好今天一齊跷課來書香園喝咖啡。說實話這種邀請真的頗爲奇怪,要人跷課只爲了喝杯咖啡?我猜她定是有事找我。
等得不耐煩,打通電話催她。在自找沒趣地聽完答錄機中不帶情感的聲音,晃啊晃地回座位時,我發現她已經到了,四平八穩地坐在我的位置上。真是神出鬼沒。
“爲什麼遲到?”我問。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黃無袖的t恤,以及一條洗得白白的牛仔褲。長發輕松地披在肩膀上。看起來野野的。
“有事耽擱了一下,”她點了根菸∷“抱歉了。等一下咖啡錢我出好了。”
“那倒不必。”
“別客氣。”
“你找我出來做什麼?”我問。
“喝咖啡啊!我不是這麼說的嗎?”
“除了喝咖啡呢?”
“聊聊天吧。”
“就這樣?”
“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反正都出來了。”
“你爲什麼穿製服?”她問。
“早上升旗教官會點名。”我說。
“你穿製服很醜。”
“隨便你怎麼說。”
“帶件便服換不好嗎?”
“太麻煩了。我沒那麼愛漂亮。”
“小心被抓。”
“被誰抓?”
“少年隊。”
“條子會抓跷課?”
“看情況,”她說∷“有一次我穿製服去舞廳,就差點被逮。幸好跑得快。”
“你去舞廳?”
“那有什麼大不了?”她一臉“看你這個土包子”的冷笑∷“好玩嘛!”
“虧你是北一女的。”
“北一女又怎樣?第一志願並不代表不可以去舞廳吧?”
“話是沒錯。可是在我印象中……”
“那種印象是騙人的。”
“好吧,反正我也搞不清楚。”我沈默了一陣。接著又問她∷“舞廳好玩嗎?”
“還好。”
“你去舞廳都在做什麼?”
“沒什麼,跳跳舞罷了。”
“和誰跳?”
“隨便啊,看誰順眼就找誰。”
“和不認識的人?”
“幹嘛一定要認識?”她說∷“反正跳跳就認識了。”
“什麼時候去?”
“晚上吧。”
“家長不管嗎?”我問。
“我沒家長。”
“什麼?”
“我沒家長,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你父母呢?”
“我爸爸在加拿大做生意,一年有一半時間在溫哥華。”
“你呢?”
“她……”小薇遲疑了一下又說∷“她沒在這裏。”
“在加拿大?”
“不是。”
“那她在哪?”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
“算了,我只是隨便問問,”看她的神情,似乎是有點難言之隱。想必是父母之間有什麼爭執,不是分居就是離婚。還是別問的好。我又問∷
“你晚上出去不會耽心嗎?”
“耽心什麼?”
“晚上危險啊!女孩子還是小心點好。”
“我不在乎,而且習慣了。”她說∷“只要別被臨檢的條子抓到就沒事。”
“被抓過嗎?”
“沒有。每次條子來,把風的都會事先打pass。跑快點就沒事。”
“還有人幫你把風啊?”
“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他們是舞廳的人。”她笑著說∷“條子是抓他們。”
“爲什麼?”
“因爲舞廳中有些做小生意的。”
“什麼叫『小生意』?”
“就是賣賣白粉啊,或是流莺什麼的。”
“販毒和嫖妓?”我嚇了一跳。
“別這麼大驚小怪的好不好?”看到我的表情,她笑了出來∷“習慣就好。”
“這種事也能習慣啊?”
“看多了就習慣了嘛!”
“你在這種地方混……不太好吧?”
“你不會懂的……”她歎了口氣∷“既然這種事有人做,就表示一定有人需要。這很合乎邏輯,不是嗎?”
“這很可怕。”
“我不認爲,”她說∷“連孔子都承認食也,嫖嫖妓也沒什麼。”
“最近不是流行愛滋病嗎?”
“你以爲他們這麼呆啊?”她說∷“這些人自然有特種方法去防治。”
“什麼是『特種方法』?”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熄了菸∷“你自己花錢去問她們好了。哈哈!”
“算了,我只對食有興趣,還嫌早了點。”我對她的觀念真是不敢領教。不一會兒,我又問∷“那你對吸毒的看法呢?”
“要看你說哪一種。”
“有哪些?”
“多了!”她說∷“大概可以分成兩類。一種是興奮劑,另一種是迷幻葯。”
“差別在那?”
“興奮劑就是一種能讓你興奮的葯。用過之後會讓你精神很好,可以好幾天不用睡覺。而且你會有一種好像是……可以比喻成好像馬上就要去相一樣的感覺。”
“那是什麼感覺?”
“就是興奮嘛!非常快樂的感覺你懂吧?”
“懂。那不是很好嗎?”
“不!那種東西是壓榨你的力,對身
影響非常大。”
“那迷幻葯呢?”我繼續問。
“那就差多了……”聽我一問,她聲音突然小了許多∷“吸迷幻葯的感覺……說實在還不錯。”
“不錯?”
“嗯……”
“是什麼感覺!”
“我不會講……你自己去試試看好了!”
我本來打算繼續問下去的,她說她不再想提這個話題,於是我們便聊別的。她對我的生活頗感興趣。事實上,我生活中除了社團之外,也沒什麼好玩的部分。不過提到社團,相聲加上詩朗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多彩多姿。她不停地問一些瑣碎的問題,讓我講得更起勁。感覺起來她對我的社團生活興趣頗濃,尤其是有關那次臺北學苑中新友誼之夜的表演,她把我們練習時的狀況,上臺的心情問個钜細靡遺。尤有甚者,我還一人扮兩人,把段子背給她聽。
講著講著已是正午。她提議出去走走。於是我們便結了帳離開。到了此刻我才看見她帶了頂安全帽,原來她騎車。
“現在要去哪?”我問。
“去天母吃蒙古烤肉好了。”笑了笑,她戴上安全帽。長發被帽子蓋去了大部分,只剩一小段搭在她的肩上。襯著白皙的皮膚,看起來頗有韻味。
她發動了車,騎到我前面。……
挪威森林第9章 飛馳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