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尾巴第17節上一小節]到無比安全。感到自己具有堅實的社會基礎,和無人可匹敵的號召力擁戴力。而他們和她們的雲集一散,我則常常備感孤立和虛弱。覺得到湧動著的迷惘、不滿、絕望和仇恨,從四面八方包圍著我。並且清楚,他們和她們,其實也都
在不安全之中。正因爲他們和她們也常常感到著我所感到的不安全,所以才虛張聲勢地頻頻雲集在一起,所以才企圖在通霄達旦的享樂中暫時忘憂……
我雙手捧起小悅的臉,俯下頭在她額上輕輕吻了一下,用柔情蜜意的語調說:“別哭,別哭,小事兒一樁,我保你有一條稱心如意的美尾就是了!”
一陣刺耳的磨擦聲,車猛地刹住了。
我惱火地喝問司機:“你怎麼回事兒?!”
“老板,看來我們遇到麻煩了……”
司機的回答有些惶恐。
但見車前方火光熊熊,一幢十余層的高樓正在燃燒。原本橫架樓頂的霓虹燈廣告傾斜了。五顔六的霓虹燈管一節節被火
舔爆,冒一
青煙,散射一陣陣電火花。霓虹燈廣告只剩下了一個完整的字是“樂”。那廣告應是五個巨大的字——“天堂俱樂部”。它是我的一
私産。一二三層是尾巴高級商品專賣商場。四五六層是美尾會員之家。七八九層是會員客房,專爲已婚美尾男女提供秘密幽會的地方。十層駐紮著一個連的保安。十一層是我的“行宮”。十二層以上其實一直空著……
火光映紅夜空。火光照耀下,無數人塞滿前邊的街。一張張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表現到了誇張的程度。
“老板,我看不像是失火……像是……人爲的……”
不必司機多嘴,我也得出了正確的判斷——我們是遭遇上暴亂了。只不過我一時還想不明白暴亂的起因是什麼……
“你!……你怎麼把車往這條街上開?!”
“老板,你每次不都是將女孩子往俱樂部帶麼?”
偎在我懷裏的小悅嚇得渾身顫抖。別說是她了,車窗外那一張張臉也令我心裏發毛。他們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訴我,他們還想幹一件或幾件比放火燒樓更來勁兒更痛快的事。他們的臉被此沖動所扭曲,凶惡可怕。他們的形形的尾巴在他們身後甩來甩去。尾巴上的磷光爍爍刺眼。他們都是些長著低等尾巴劣等尾巴的公衆。所以他們也只能買得起磷粉胡亂往尾巴上塗塗。他們也只有能力爲各自的尾巴進行最簡單也最便宜的消費。在我眼裏他們統統是賤民。有時我真想采取同樣簡單的方式將他們一
腦兒消滅了。不能參與到我推行的尾巴經濟的消費,不能以高消費刺激尾巴經濟的泡沫膨脹,這樣的些個人有什麼繼續生存的資格和權利?
“倒車!快倒車!離開這條街!”
然而已經晚了。
車後也聚了一街人。仿佛從地裏冒出來的。我的“勞斯萊斯”一尺也退不了啦。我們遭到了圍困。一只只手中擎舉著打火機。一張張面孔貼在車窗上,呲牙裂嘴朝我們做鬼臉。
小悅膽戰心驚地問我:“他們會不會燒你這輛車啊?”
我剛要開口,司機替我回答:“只要有一個人産生這念頭並且說出來,他們中許多人都會跟著幹的。”
“那,你們這兩個大男人倒是快想想辦法呀!”
小悅尖聲嚷了一句,又哭起來。
司機說:“他們的仇恨是專沖著有高級尾巴的人發泄的。”
“可是我沒有高級的尾巴!我長出來的是兔子尾巴!還是家兔的!”
小悅恐懼的嚷聲拖著哭腔。
司機又說:“姑娘,你嚷也沒用,哭也白哭。誰讓你坐在長著高級尾巴的男人的車上呢。”
“是他像抱貓似的把我抱上車來的!你應該眼看見了!……”
小悅泣辯一句之後,雙拳擂打我,一邊怨恨地沖著我臉喊叫:“你害我!你害我!你成心害我!”
司機突然猛吼起來:“別他撒
了!死到臨頭,讓我安靜點兒行不?……”
司機的話並不誇張——有人將一件毛扔在車頭上,接著有更多的人開始
下他們的
服,繞到車後一會兒,再回到車前時,紛紛將
服堆在車頭上……
我問:“他們想幹什麼?”
司機小聲說:“他們弄壞了油箱,那些服沾滿了汽油……”
七八只按著打火機的手擎舉在堆上方。有的打火機火苗躥燃半尺余高。只要某一只手一松……
我仿佛聞到了自己的肉被燒時發出的焦味兒。
我心裏十分清楚他們早已對我仇恨到了何種地步。離開車必死無疑。總之是死。我索選擇坐以待斃。
列位,別以爲我那一時刻心中忏悔。不!我沒忏悔。我的所做所爲,乃是時代允許的。時代選擇了我成爲尾巴枭雄,我替時代表演,也爲我自己義無反顧。對于這麼一天的來臨,我早有心理准備。如果時代還預先決定了我當被活活燒死在一輛車裏,那麼就讓我爲時代從容就義!人生自古誰無死?我的尾巴業績的功功過過,留待曆史評說去吧!想我梁某人,原本不過三流作家(自诩三流也嫌高了),死有名車美女陪葬,有許許多多人圍觀,也算死得面死得轟轟烈烈了!
但我天生是膽小鬼啊!我表現不出視死如歸的大丈夫氣慨啊!我盡量在車座上蜷縮起身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下車!我下車!我才不陪你們死呢!……”小悅叫喊著開她那一邊的車門,不知爲什麼沒開得成,隨之撲向我這一邊的車門……
我閉著眼將她攔腰抱住,抱得緊緊的。
“放開我!放開我!……”
她咬我手,撕扯我頭發。
我一聲不吭,將她抱得更緊更緊!恐懼使我需要陪死者的意念強烈無比。我暗想:小悅小悅,如果我今天活不成,那麼你也死定了!沒你這麼個漂亮陪我死,我死得太委屈了!
一陣風將一氣油味兒灌人車內。
我奇怪,怯怯地睜開雙眼一看,司機的座位上不見了司機,他竟一聲招呼都不打偷偷下車了。
“請多關照!請多關照!我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我不過是給他們開車的。我長的也是低級的尾巴!不信你們看……”
司機將一只手背到身後,抓住自己的尾巴往身前扯,並盡量舉高,搖晃給他們看——那是一條修長的獵豹尾。獵豹尾雖算不上是一條多麼高級的尾巴,但畢竟也是車外那些家夥心向往之夢寐以求卻根本不可能一朝擁有的。沒有而要動手術移植一條獵豹尾需數萬元。相當于別的城市的平民階層按房改政策買下公房的錢數。
“你說,你和我們一樣?”
“是啊是啊!我這也是一條很普通的尾巴嘛!”
車門沒關嚴,可以聽到車外的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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