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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士無非子》第九節

林希作品

  住在聚合成飯莊的一套客房裏,無非子將一個鬥大的“進”字,寫在一張一丈二的宣紙上,懸挂在牆壁上,每日坐在這個“進”字的對面,仔細端詳。只是要說清楚,盡管習慣上手寫ti的‘進’字已經有了好幾種寫法,但無非子規規矩矩寫的是正ti:進。

  只有宋四mei能和他說貼心話,她見無非子每日沖著這個“進”字發呆,便好奇地問著:“你犯的哪家子神經病?不就是一個字嗎,還能看出個大美人來?”

  無非子不理睬宋四mei的奚落,仍呆瞧著這個“進”字回答說:“這個‘進’字將我絆倒了,我還得扶著這個‘進’字站起來。”

  袁軍長離津一個月,消息傳來,如今已是威震一方的人物。原來遊竄在陝、晉一帶地方的幾個旅,窮得開不出軍饷,靠掏老百姓的ji窩過日子,袁軍長財大氣粗,一gu腦買過來,收編成什麼師什麼旅什麼團,發新軍yi買新槍炮添置軍車,沒幾天工夫便折騰出一派非凡的氣勢。再加上天津有《庸言》報,北京有《神州報》添枝加葉一陣吹噓,連正在北伐路上的guo民軍都估摸著山西、陝西一帶的袁將軍不是個好對付的人物。恰好這時,說來也怪,張作霖突然由柴豬堡前線調回兵馬,未及月余,柴豬堡幾乎變成一座空城了。于是袁軍長長軀直入,一時間柴豬堡大軍壓境,榮軍長已經向張大帥再三告急了。

  無非子給袁軍長斷的這個“進”字,又成了子平學界的一大佳話,《庸言》報上幾篇文章吹捧無非子料事如神,他居然給一個被殺得片甲不留的敗將批了一個“進”字,就是由這一個“進”字,這個敗將時來運轉又成了氣候,無非子下一步就要給民guo政府蔔測吉凶了。

  袁軍長收複柴豬堡,已成定局,不出十天,捷報就要傳來,因爲無非子囑咐過袁軍長,四十天之內不可用兵,所以前線上袁軍長憋足了一口氣,准備一舉成功。張作霖這邊,終于布翰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無非子,無非子料定四十天之內柴豬堡尚且天地交泰,不會有突降的災難。但在七七之後,火王星南移,此時金星暗淡,shui星無光,張大帥不宜用兵,倘此時柴豬堡有戰事,請張大帥好自爲之。百日之後,火王星下沈,金星突亮,shui星高升中天,那時日有紫氣起東北,亘西南;夜有赤星自西南人,其光燭地,該正是秋風爽戰馬肥士卒勇,莫說是一個小小的柴豬堡,只怕大半個中guo都要非張大帥莫屬了。

  “袁軍長一旦收複柴豬堡,他決不能慢待你,狠狠敲他一竹杠,咱倆遠走高飛算了。”宋四mei終歸是婦人之見,只盼著無非子能發筆小財,倆人躲到什麼地方過小日子享福去。

  “早以先我也曾這樣想過,那時我xing命難保,只盼著能闖過這道‘坎兒’,再不吃江湖飯了。”無非子燃上一支煙,細細地品著味道說著,“可住在這客房裏審時度勢,我看出這中guo的壓軸戲還在後頭呢,一個小小的袁軍長掀不起三尺的lang頭,我只吃他一口飯便洗手不幹,豈不是太冤枉了嗎?你看當今之勢,七十二路諸侯大起大落,鹿死誰手,誰主江山,如今還看不出來眉目。亂世出豪傑,豪傑們都是豁出一條xing命碰運氣,成者王侯敗者賊,所以這幾年相士們都發了財。我如何能眼巴巴看著這後面的一塊一塊肥肉讓別人叨走呢?我還要幹,我還要幹大事業,來日說不定哪位帝王之材靠我保佑著收了天下,我,就是劉伯溫了。哈哈!”無非子說到得意chu,自己放聲笑了起來。

  ……

  在袁軍長離津後的第四十一天,消息傳來,袁軍長收複柴豬堡,榮軍長望風而逃,張大帥前線收兵,閻錫山犒賞袁軍長,奉系軍閥吃敗仗了。

  哈哈哈哈!

  無非子相室一片喜氣洋洋,無非子大搖大擺地回到了自己的相室,大把鈔票拍在桌上,小神仙鬼谷生得賞銀二千元,幾個看相室的傭人每人二百,四間相室擴大到八間,換裝上荷蘭guo的玻璃百穗吊燈,鋪上波斯guo的男工手繡地毯,宋四mei買了鑽石戒指,而且幾位老友也各有饋贈,劉洞門一輛新包月,左十八爺一只翡翠板指,哈哈王爺一只純種法guo鬈毛小巴狗,布翰林一部宋版《易傳》。至于無非子自己得了多少錢財,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哈哈哈哈!”哈哈王爺自然又笑了。

  無非子相室入夜又鋪開麻將桌,無非子、哈哈王爺、左十八爺、劉洞門又擺開了方城之陣,布翰林因奉系軍閥失勢心中稍有不悅,比平日走得更早,回家品玩那部宋版《易傳》去了。麻將牌桌上四個人喜笑顔開,耍得比兩個月之前還要開心。

  “這個姓袁的小子夠義氣。”哈哈王爺搓著麻將牌連連贊歎,“果然是收複了柴豬堡立即清還債務,我的gu票都提出來了,他還再三問我老祖墳在什麼地方,好派兵爲我把守。”

  “王爺。”劉洞門向著無非子笑笑,側目對哈哈王爺說著,“你可千萬別告訴他准地方呀,兵家有勝有負,當心他敗時順手牽羊。”

  “我比你明白,劉爺。”哈哈王爺萬分自信地說,“帶兵打仗的發財,一靠搶掠搜刮,二就是靠掘人家祖墳,哪個軍人不挖古墓呀,我見過的太多了。哈哈哈哈……”

  “這場事可把我嚇傻了。”左十八爺將一張東風拍在桌上對無非子說,“幹著急,使不上勁呀。按理說聚合成飯莊就和我自己開的買賣一樣,guo人救人的事咱不是沒經過手。可這次是軍界,他ma的兵痞,不講理的祖宗,咱這百八十個哥們兒遞不上手呀!”

  “十八爺幫了大忙啦。”無非子仍是萬般感激地說著,“當天下午就接上了線兒。”

  “沒嘛,沒嘛。”左十八爺得意洋洋地說,“反正這麼說吧,只要在天津衛,無論是丟了東西丟了人,明道上暗道上,都瞞不過我。還記得那年英租界喬總督撞上‘高買’的事嗎?從汽車走下來,左邊一個隨從,右邊一個秘書,後邊是四個保镖,過邊道進家門一共不到十步遠,領帶上的鑽石別針沒了,偷的不是東西,讓你見識見識世面,沒兩下子別來中guo擺大尾巴鷹。喬總督眼了,托人求到咱爺們兒名下,我說好辦,明天中午十一點,原地方給你挂上。你猜怎麼著?到了第二天,喬總督挺song站在邊道上,前後左右站著暗探,他自己死盯著自己的領帶。就看見馬路當中有個小孩打shui槍,喬總督怕濺著shui珠,身子一搖晃,你猜怎麼著,鑽石別針又別在了領帶上。打從那以後,喬總督再見到我左十八爺,遠遠地先抱拳作揖,這事不吹牛吧?”

  “qin眼所見,qin耳所聞。”劉洞門連連答應著,說話時還翹起大拇指。

  “就是跟挎槍的丘人們沒法兒。”左十八爺不無遺憾地搖搖頭,“唉,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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