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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十年》都是爲了孩子

第2小節
蘇青作品

  [續結婚十年都是爲了孩子上一小節]沒有什麼社會地位,同他鬧他也不怕失面子。況且夫婦間事情可也決不是據理力爭得來的,情又必須出乎他本意,衆人只能說些好意的風涼話,誰又肯真個幫助你丈夫鬧來?至于借錢更不必說了。因此我仍舊受辱受氣的苦挨著。

  有時候賢也稍有天良發現,不能完全無動于衷了,他焦灼不安地便去拼命痛飲酒,一面頻頻回頭望著我與孩子們歎息。有一次他醉了,他拉住我的手說:“青mei你要救救我呀,我做錯了一件事,如今悔也來不及了,你要救救我呀?”我不禁也莫名其妙的流下淚來,幾分替他煩惱,幾分替自己委屈,卻是大部分心思替孩子擔憂。

  于是他便常常在家裏晚餐。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故意裝作不經意似的說起先好後娶的婚姻都靠不住;又說凡是離婚的女人再嫁後便不能使出真心來愛丈夫,因爲她的內心已經給以前負心的男人嚇怕了,她的再嫁許僅是爲了負氣,爭個面子給前夫看看;說的賢心裏更加活動起來了。但是我知道自己所說的話其實都是違心之論。貞cao與女人真個又有什麼相幹?一個靠賣婬來養活孩子的女人,在我看來不啻是最偉大的神聖的聰明人中的一個,但是麗英畢竟是放棄女兒了,我不知道她是爲什麼,我很管她可惜;但在賢的眼前,我因爲別有作用,卻不得不把這事說得特另不堪,我說:“假如一個女人生過孩子已七八歲了,再問別的男人講起戀愛結婚來這還成什麼活?除非這個男子是不要ti面的,不然在背後給人家指指點點說起她的曆史……”說到這裏,賢的臉孔便拉長了,連脖子都通紅起來。

  第二天晚上,麗英果然又悄悄地跑來看我,賢仍舊不在家。她穿著一件半舊的碎花鋼夾袍,形容顯得憔悴,見了我半晌開不得口,最後才毅然對我說道:“我覺得我報冒昧,有句話想請問你:究竟你同你的賢還相愛不呢?”我的腹中連産冷笑,但面子上卻仍舊裝得很誠懇的答道:“我相信我們一向是相愛的。”她默然半晌,只得老實說出來道:“你覺得他…他真的靠得住嗎?因爲他對我……他同我……別人……”我連忙截住她的話道:“我是十分相信你的,也相信他,別人的話我決不瞎聽,我們原是好朋友。”她無可奈何地流下淚來遲:“我……一時錯了主意……已經……已經有了二個月……”

  我愕然站起身來,覺得一切都改變了,一切都應該結束。請她去做賢的太太吧!我可與賢從來沒有十分快樂地相chu過,從最早結婚之日算起,我們就是這樣零零碎碎的磨傷了感情。現在大家苦挨著已經過去快十年了,十年的光yin呵!就是最美麗的花朵也會褪掉顔se,一層層場上人生的塵埃,灰黯了,陳舊了,漸漸失去以前的鮮明與活力。花兒有開必有謝,誰有果子是真實的。給我帶去我的孩子吧,停會我自對賢說,我情願離婚。

  可是賢卻堅決地回答我道:“我不能失去菱菱呀,還有元元,還有簇簇。就是你,青mei,我也不願意同你離開。”

  麗英qin耳朵聽著,掩面自出去了;不久聽說她墮了胎,悄然離開上海,賢卻更加酗酒發脾氣起來。我想:“麗英去了總是件好事情呀,我得忍耐著等地回心轉意。”但是他仿佛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在我身上,以爲是爲我犧牲了一件極重要的東西,要求我賠償,要求我補足。我把一切都貢獻給他,凡是我所有的,我的能力所能夠做到的;只是不願再養孩子,他住在樓上,我住在樓下。有時候他很遲很遲的回來,我聽見他聲音,卻不放跑上去瞧他;有時候他全夜沒有回來,我豎起耳朵靜聽著,心裏有些悲哀,但卻絕不提起詢問。有一次他慘笑著對我說道:“現在我可明白你的心了,我這次上了你的當;你實際上並不需要我,只叫我替ti挂個虛名,來完成孩子們的幸福罷了。”

  他又說:“我要報複,要給你吃些苦頭呀!從此你可休想問我付一文錢,因爲你不盡妻子義務,我又何必盡丈夫義務呢?”我想這可是完了,當晚便詳細寫了封信給公婆,說是在護生活難過,賢文如何如何的同我作對,末了又說:“媳命薄如斯,生無足戀,死亦不惜,其如幼子尚在襁褓何?”信寄出後,我總希望公公會有一個辦法,或者是逼著賢規定月費,或者就讓我帶著菱菱與元元回到n城去住。

  不料過了四五天,賢便接到一封公公的來信,把他訓責萬端,說是公公自己不日就要拼著老命出來與他理論了,賢把信看完就向我一丟,叫我自己看,我看不上兩段說:“哎呀,他自己可是出來不得的,老人家身子…”不待我說完賢就鐵者著臉孔站在我面前,鼻子哼著卻沒有發出聲音來,一咬牙舉起手我就知道他來愈了,我也筆直正對著他等待疾風般手掌打下來,沒有閃避也不落下一滿眼淚,他通紅著眼睛狠狠盯住我發燒的前額,我也望著他暗中切齒,兩人巴不得互相吞噬對方才痛快,夫妻的情誼可說是完全消滅了。

  他的聲音忽然低啞下來,用手猛然扳住我的肩膀連連搖:“你怎麼不哭出來呀?或者快打還我。”我淒然推開他的手,自把眼睛望著天外道:“沒有什麼,請你原諒我。”

  于是賢說下午快些打個電報去阻止他吧,叫我另外備封信解釋。他說:“以後我給你錢就是了,無論去搶去偷,決不少你一文。”我默默尋思著,心想這可不是錢的事了,我無論如何不再與你同居,正想說時,王ma卻又送上一個電報來,說是公公病重了。

  第三天賢要動身到n城去了。 我交給他一封信,內容是對公公解釋安慰的;他也伸手摸出五百元錢來交給我,說是這次替父qin治病須多用錢,現在我只能先給你這些, 橫豎我去了不久就回來的。 我默然收下二百元,把其他三百元退給他道:“請你多買些東西給公公吃吧,我這裏自己會設法。”

  說是設法,其實我也絕無把握,只把陳ma先辭歇了。日間我帶領兩個孩子,晚上寫文章,稿費千字二三十元不等的,我常常獨坐在電燈下直寫到午夜。暑天的夜裏是悶熱的,我流著汗,一面寫文章一面還替孩子們輕輕打扇,不然他們就會從睡夢中醒來,打斷我思緒,而且等寫完快要到五更了。但是我雖然這麼的勤于寫,編輯先生可求必都是勤于登的,有的選登倒還迅速,便是稿費遲遲不發,倒害得我真個望眼穿了。

  我很想到商業機關中做個小職員,他們說那必須懂日文。從此我便在晚上七點鍾後到日語補習學校練習會話去,那時候王ma已收拾好碗碟了,替我照管孩子。在這校中我遇見了一位德guo留學過的女博士曾禾醫師,她是生得這樣的美麗,舉止高貴,態度卻慈祥到萬分。漸漸的我同她熟了,我知道她的身世,她是青年與丈夫離婚的,因此特別容易同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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