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天空上漂浮著白的雲朵,就像是由“夏天”這艘快艇所排放的煙霧一樣。這是在梅雨季節終于過去之後的一個豔陽天。
雷聲轟鳴,它也是從海上傳來的,俨然是送來一種爽心的祝福。
蓦然間不由得讓人聯想到海的湛藍。
運動場上的綠草就像是焖熟了似地透著溫熱。學生們各自與要好的夥伴一起尋找一片樹蔭厮守在一起,新穿的汗衫散發出淡淡的汗香。一想到那汗香發自于自己所喜歡的人,不由得平添了幾分情趣和依戀。
大家已經開始商量暑假裏的計劃了。在自豪地談起將要前往的避暑地時,不免夾雜著幾分虛榮心……
因爲這是一座港口城市,所以市內當然有海浴場,但沒有人會說自己要在那種地方遊泳。
鐮倉常常被夏季的報紙譽爲“海濱的銀座”,如果有人以爲它就是最佳避暑地,說自己想去那兒過夏天,卻不免會遭到其他人的數落:
“是啊,我們家在鐮倉也有一棟房子,可聽人說千萬去不得呐。我也說,那兒過于熱鬧嘈雜,已經變得粗俗不堪,好人家的子女去的越來越少了,因爲那兒有很多誘惑人的東西。”
“什麼,誘惑?!”
聽到這個滑稽的詞語,有三四個人一下子爽快地笑了起來。
“經子,聽說你曾經是自由泳選手呐。”
“哎呀,這我還不知道哩。時間是多少?快告訴我。”
經子一副得意的臉說道:
“哼,我不告訴你,大海固然好,可今年起我想去爬山呐。無論怎麼說,大海都僅僅是小孩的娛樂對象罷了。”
“是啊。那你去哪兒的山呢?”
“輕井澤。”
“什麼,你說輕井澤是山?!不是高原嗎?”
“是的,那地方是高原中的低原呐。”經子毫不示弱地說道,“我家是做貿易的,因爲一起做生意的外人大都要去那兒,所以也邀請我們同行。隔壁家經營婦女服裝的老板也是每年夏天都去那兒出差呐。我嘛,打算以輕井澤爲基地去爬山。”
“如果是在輕井澤的附近,那該是淺間山吧?如果是上高地①的話,倒還適合于爬山,可要說是輕井澤的話,未免……是不是你搞錯了?”
①地名。
“你呀,知不知道那兒通火車?”
看見形勢不妙,喜歡在這種場合逗樂的照子說道:
“住在海邊的人思念高山,住在山裏的人則渴慕大海,而這便是人的本吧。總是覺得別人的東西好,什麼都羨慕別人。啊,多麼可悲的人啊。”
把大家逗笑了以後,她又拍了拍坐在旁邊的三千子的肩膀說道:
“大河原,你呀,好象對別人的事並不怎麼羨慕呐,因爲你總是受人羨慕。”
三千子沒有加入到討論上述話題的人群中,只是伸展著雙坐在青草上。
經子她們一夥人近來明顯地想要找碴兒來奚落自己,三千子對此已有察覺,心想:這下又來了。
照子總是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但內心深卻有一種跟著人起哄的劣根
,她想借助把矛頭轉向局外人三千子來平息經子她們的口角。
感到自己被人當作工具來利用,三千子不再緘口不語了:
“是啊——不過,我倒是羨慕有些人無論是捉弄人還是被人捉弄都能泰然自若。”
一下子鴉雀無聲了。
沈默寡言,喜歡克製的三千子一反往常的作風,表現出一種少有的剛毅和強硬,似乎要把那些試圖打擊自己的手憤然甩開似的。這一來,經子她們一下子愣住了,但馬上又反相譏道:
“哎呀,聽起來就像是只有大河原一個人才心好似的。”
“你是在含沙射影地罵我們是鐵石的心腸吧。”
三千子在心裏暗自嗫嚅道:
“瞧,這幫人就像是在自我坦白呐。”
一想到這裏,她心中的郁悶就霍然消失了。
但經子又湊到三千子旁邊說道:
“所謂的臉皮厚,心眼黑,不就是像三千子那樣一個人占有好幾個嗎?”
這是多麼侮辱人的粗暴語言啊——三千子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聲音顫抖著說道:
“我何時何地做過那種事?”
經子故作鎮靜地說道:
“哎,你不是也從克子那兒接受了夾有紫羅蘭花的信嗎?”
“那是因爲我覺得她是一個像紫羅蘭一般溫柔的人。”
“另外,盡管說出名字來有失面,但不是4年級有兩個,5年級有4個嗎?僅僅只算那些明擺著的人不也有7個嗎?”
“照你的話來說,那麼,像江泷子、葦原邦子等人擁有一個那麼大的信箱,不就說明她們的心髒跟坦克、軍艦差不離嗎?其實,信並不是由接收者的意志來決定的,難道它不是寫信人的自由嗎?難道說接受了信,就意味著我占有了7個
?”
三千子的一言一語之間都充滿了自信,甚至還帶著微微的幽默。
在她那柔弱身的哪一個部分中蘊藏著如此巨大的力量呢?
本來經子只是想惹怒三千子才隨口放出了利箭,不料它竟被擋了回來,使得她無路可退了。
而且,經子作爲她們那幫人中間的女皇,勢必要顯示自己的能耐,而現在無疑是最好的機會。
“真讓人吃驚,竟然把女學生和歌舞劇中的明星混爲一談!人氣是明星的生命,當然是收到信越多越好,可我們呢,是學生呀!我們並不是爲了從們那兒收到信件才成爲女學生的,不過……”說到這兒,經子屏住了呼吸,像是在思索著該用什麼語言才能一下子擊敗三千子,“當然,能夠收到很多人的信,變成音樂劇中的女主角固然好,只是……”
經子環視著周圍的夥伴,看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掃興的表情,靜悄悄的,一言不發。
三千子蓦地站了起來,擡頭看了看透過樹葉照射下來的夏日陽光。她拔跑了起來。
“她們肯定以爲我是輸了才跑掉的。其實,就算在那種事情匕爭贏了對方,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呢?”
她正打算去校舍那邊找洋子時,上課的鍾聲敲響了。
今天是星期六,說好三千子順道去洋子家玩玩。
如果不把自己與經子她們的口角告訴洋子,中就肯定會殘留下汙濁的芥蒂。
碰頭的地點還是在那紅宅邸的庭園。她比洋子先到達了一步,于是打開了書本閱讀起來:
扶我起來,扶我起來。
快治好我的病。
如果不抓緊時間,春天不是就要來了嗎?
快治好我的病,趕在櫻花盛開的好時光之前。我早
已急不可待。
快治好我的病,否則我將把花瓶砸碎。快治好我的
病。
心火燎,我要起來,我要起來。光是躺在上,
又怎能痊愈?!快扶我起來,或許還有望痊愈。快扶我
起來。
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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