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子上女子美術學校時的一個同學是油畫家,她每年五月都要在銀座的畫廊舉行個人畫展。
市子每次都跟丈夫一起去,有時還買一幅小的作品。這不單單是爲了捧場,同時也是爲了重溫昔日的友情。不知是由于有畫家的天賦,還是本人锲而不舍的努力,作爲一個女人,她終于成功了。
與她相比,再回頭看看市子她們這些人,當年所學現在多半成了業余愛好。不過,市子抛下工藝美術與佐山結婚,主要是爲了斬斷對清野的一縷情絲。
今年不巧,正趕上佐山在家中養病,于是,市子只好在這個星期日,也就是畫展的最後一天一個人去了。
臨出門前,市子打算去房裏看看躺在上的佐山。她走到房門口時,忽然有點兒擔心自己的發型和和服是否太引人注目。
“今年是我一個人去,不買畫兒也沒關系吧?”
“一個人的話,人家反而容易張口讓你買。”
“已經到了最後一天的下午,好的或是價格適中的恐怕都沒有了。”
從暮春起,佐山就開始肩酸頭疼。他在按摩的同時,幾乎吃遍了所有的新葯,可是總不見好。
他恹恹地唠叨著:“怎麼老是這種鬼天氣?”
以前,佐山從未因傷風感冒而休息過。
市子請醫生來看了看。竟發現佐山血壓很高。醫生建議他靜養一段時間。
“我還沒到那個年紀呢!”佐山爲此感到深深的不安。
睡眠和飲食他都嚴格遵照醫囑,夫妻倆熬夜的習慣也該改掉,然而實際做起來卻很難。另外,由于他們爲人好客,因此,來訪的客人仍然絡繹不絕。
最近,光一與他們的關系也密起來,每星期要來一兩次,有時還在家裏留宿。市子猜想他是爲阿榮而來的。
佐山這幾天已不需要別人看護,所以他急著要去事務所看看。偏巧今天妙子又不在家,因此,市子有些放心不下。
“銀座那邊,你有什麼事嗎?”市子在佐山的被子旁邊坐下,溫言說道。
“沒什麼事。”
“妙子大概該回來了。”市子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囑咐道:“有什麼需要,你就叫妙子吧。”
“爲什麼?”
“她很寂寞。有什麼事你總是叫阿榮。”
“啊,阿榮在我身邊,所以我……”
“阿榮總是不離你左右,就算是回到了家裏也是這樣。”
“她把我和你當成一個人了。”
“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她對你簡直崇拜得五投地。”
只要有妙子在家,市子就可以把佐山放在家裏,安心出門了。市子是如何照料佐山的,妙子都一一看在眼裏,記在心上。現今四十多歲的夫婦中,像市子這樣對丈夫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實屬罕見。現在,妙子也能頗有分寸地代替市子做這一切了。
但是,輪到阿榮就與市子迥然不同了。她活潑好動,標新立異,市子有時甚至都看不下去。生如男孩子的阿榮嬉笑撒
時,媚態橫生往往令人放心不下。
這些日子,佐山吃葯時,連倒都要叫阿榮來做,這也許是事務所工作的延續吧。市子感到自己仿佛被從佐山的身邊拉開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孩子氣了?
阿榮常常一天跑回來兩次,她依偎在佐山的枕邊著大阪口音彙報完工作後,仍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因生病和天氣情緒低落的佐山被阿榮說得心花怒放。
“難道……”
市子並不認爲阿榮是愛上了佐山,但她還是鄭重地叮囑說:“盡量叫妙子來幹吧。”
“好吧。”佐山點頭答應著,“是不是阿榮認爲我們是她理想中的一對夫妻,從而想了解、驗一下?”
“……”
市子一時猜不透佐山話裏的意思,她問道:“阿榮去哪兒了?”
“剛才還在這兒來著……”
市子懷疑她是在有意躲避自己。這時,門響了。
門縫中露出一只白皙的大拇腳趾。
這只腳趾宛如一個生物慢慢地蠕動著,門被推開了。
市子屏住呼吸,口劇烈地跳動著。只見阿榮抱著一只
滿白芍葯花的花瓶走了進來。她的臉被花完全遮住了。
“伯母,您要出去?”
這些花兒有的直徑十五厘米左右,有的剛伸出一兩枚花瓣,有的才結出小孩兒拳頭大小的花蕾。花朵的四周襯托著鮮嫩的綠葉,它們與阿榮一同移動著,最後,被放在了昏暗的壁龛上。
“阿榮,是你剪下來的?”市子聲音顫抖地責問道。
“這些花兒開在院子裏,伯父看不到嘛!”
“阿榮,我可沒同意你把它們剪下來。它們是這院子的主人,是不能剪下來的。花兒也是有生命的……”
“因爲伯父在家養病,所以……”
“捧著那麼漂亮的花兒,卻用腳開門……”
“人家抱著大花瓶,騰不出手來嘛!”
“你先把它放下再開門不就行了?”
“噢,對!”阿榮認真地點了點頭,“我光顧著花兒,就忘了規矩了。我想快點兒拿給伯父看……”
看似雪白的芍葯花瓣中還夾雜著白
和淡粉
,靠近花蕊的地方則呈淡紅
。
“這芍葯花連我父都舍不得碰。”市子連父
都搬出來了。父
在世的時候,這些花兒就一直陪伴著市子,父
也總是在院子裏觀賞,從未剪下來過。
“伯母,請您原諒。”
天不怕地不怕的阿榮竟乖乖地低下了頭。
壁龛上原來就放著市子的百合和美人柳,但是與大朵的芍葯花擺在一起的時候,它們就顯得十分渺小了。市子站起身走過去,把百合和美人柳從壁龛上取了下來。
佐山從枕頭上擡起腦袋,仔細地欣賞著芍葯花。
“從近看才發現,這芍葯花不同凡響,就像古時候中
的天子似的。”他既像是勸解市子,又像是安慰阿榮。
“天子是牡丹呀!”
“不,它不比牡丹差。”
市子考慮到佐山尚在病中,所以也就不再同他理論了。她站了起來。
“請您早些回來。”看著送到大門口的阿榮,市子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出了門以後,市子一邊走一邊目光向遠搜尋著,她想,妙子這時候該回來了。
市子覺察到妙子是去約會了。她擔心單純的妙子越陷越深,最後會承受不了感情的打擊。
“看樣子,她向對方隱瞞了父的事。”這也是市子最擔心的。
在銀座的畫廊看完畫展以後,市子懶得直接回家。她本想約這位畫家朋友一同出去走走,但一來畫廊裏尚有客人,二來今天是最後一天,恐怕還有許多收尾工作要做。
市子身不由己地混入了人流。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她冷眼望著街上的人群。年輕的姑娘們一走上銀座大街,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當華燈初放、霓虹閃爍時,男人們就會相約來這裏玩,盡管星期……
生爲女人白 芍 葯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