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結婚的時候,我35歲,妻子28歲,我是初婚,妻子再婚,妻子和前夫生有兩個孩子,丈夫去世後,她把孩子留在婆家,自己回到娘家,在工作中和我認識結婚的。
我們之間沒有孩子,我覺得似乎是我的問題,便幾次和妻子商量,想把留在前夫家裏的兩個孩子(上面是男孩,下面是女孩)中的女兒收養過來,但她一直不答應。我也不是心情迫切地非要不可。
兩個孩子好像由妻子前夫的弟弟兩口子撫養,哥哥去世的時候,弟弟還是單身,似乎公婆有心要把嫂子和小叔子撮合到一塊兒,妻子不樂意才離開婆家的。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已經歲數不小,雖然知道妻子是再婚,對她過去的事並沒有刨根問底,特別是剛結婚的那一陣子,怕引起不愉快,閉口不提她的孩子,但是,也可能由于我們之間沒有孩子的緣故,妻子的孩子就漸漸地到我家來玩。是妻子主動叫來的還是孩子主動要來的?這件事瞞著孩子家裏呢還是已經得到對方的許可,我鬧不清楚。我對孩子們采取寬容相迎、任其自然的態度。
妻子和孩子們當然先觀察一陣子我的反應。不久他們就放松了戒心,不再惴惴不安。孩子消除了與妻子以及我之間的隔閡以後,必然産生與父家那邊的隔閡,我並沒有把這個作爲內層的心理問題深入考慮,只是感到是一個表面
的道義問題,所以也多少注意在孩子與我們之間保持適當的距離。但是,似乎妻子和孩子並沒有意識到我的這種戒心。其實也許他們暗地裏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言行越過我的雷池半步。
孩子們和我們在同一條時間的河流裏流淌,並沒有因爲合流造成河渾濁或者激起波
,也沒有因爲流速不同而互相追逐。但是,一個孩子的
流突然撞到岩石上,激
喧騰,沖進我們的
流,卷起漩渦。這就是女兒的婚事。
女兒就要結婚,突然萌生想了解父結婚、母
再婚,即和我結婚的真實情況的念頭。如天空閃電、生命閃光般的強烈,我們無力阻擋。這是女兒以純潔發誓的願望.依我的看法,女兒的純淨毫不可信,如果由于某種意外的原因或者著了什麼魔還保持著純淨的話,這樣的女人平庸之輩是對付不了的,比淪落風塵的女子更棘手。然而,女兒的婚姻、未來的幸福看來會在這件事上受挫,所以也不能敷衍塞責地糊弄了事。
不言而喻,女兒的願望給雙出了個苛刻的難題,就是讓父母
重新認真坦率地正視一直不願觸及敷衍掩飾的過去的經曆。其實,女兒想知道的真情在我們夫妻的人生中未曾存在過,至少未曾以這種存在作爲人生目的。那似乎不過是女兒青春時代的幻想罷了。如果真是女兒的迫切願望,我們夫妻可以盡量把自己的人生曆程坦誠相告,但顯而易見,女兒是不會得到滿足的。再說,什麼坦誠呀如實呀,深究起來,都信不過,各人有各人的
格和思想。就說妻子和我一旦坦誠相告。我們兩人的夫妻生活大不一樣,女兒聽了以後恐怕大爲驚愕,反而疑窦叢生、大失所望。我和妻子之間從不要求對方什麼事都要和盤托出,在我們的生活中沒有養成這種心理習慣。
不僅僅我和妻子之間的事,連亡父與她母之間的事女兒也想知道,這更可能使惡魔
手有可趁之機。死者保持著神秘的絕對沈默。因而似乎以某種單純的絕對權力活在女兒心中。我懷疑女兒想了解父母
之間的隱秘是否因爲發現了父
的日記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如果真有日記或者信件遺世,對女兒來說,這一部分無疑是確鑿的真情,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抹煞這些事實。想到這兒,我開始對死者是否有手記遺世發生興趣,甚至心頭還有點忐忑不安。
如果深究下去,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態可以追溯到我對妻子的疑惑:即前後有兩個丈夫的妻子前後會是同一個人嗎?說白了,比如一個女人擁有幾個男人,她在方面不一定對所有的男人都是同一個人。我活到這個歲數,對這類事多少知道一些,也是很自然的。不同的男人不可能從一個女人身上吸取同一質量的
感,而女人在
方面依不同的男人發生不同的變化和發展,這一點恐怕不可低估不可小觑。
雖然不可低估,這種變化和發展還不至于到達發瘋和毀滅的地步,因此正如人生的一切營生一樣,凡事都有個限度,尤其夫妻生活,本是順其自然,安于習慣,女兒僅僅用她所想象的戀慕之情來理解,恐怕就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了。如果視爲常年一直被不健康的情所汙髒,我也就無話可說了,但是,先前其他男人對她所培養的習慣、所熏陶的嗜好,我們不會粗俗浮淺地理解,已經不是嫉妒的根由和憎恨的靶子。這不是跟寵愛伶俐乖巧善解人意的妓女、仆人很相信嗎?嚴格地說,也不是沒有一點懷疑,但多半只是純樸地自然成熟的天上佳果。是那個女人所得到的生的恩寵。即使女人有了孩子,全身心疼愛子女,但別的男人的孩子睡在自己身旁,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吧。
如果直言不諱地告訴女兒,那麼比醜惡憎恨還要殘酷恐怖,但女兒自己也正在類似的矛盾之中。她身爲妻子的前夫的孩子,卻出入我的家,和我
近,不僅如此,自己的婚事引起心情激動,就要母
和我在事隔多年之後回憶她
生父
的事情。也許她想把我們夫妻的過去翻掘開來,尋找深埋在泥土中的什麼東西,但對被無情翻掘的地面上那累累傷口又有什麼打算呢?女兒不過要在泥土裏尋覓彩虹而已。
總之,我們的和睦與甯靜受到了威脅。但是,好輕佻之心逐年顯得
沈抑郁地越發狂濫,而善意地說是一種憐憫般的溫情總是在懈怠自己的意志,我一邊這樣放蕩荒唐地打發日子,同時尋求純真之愛的悲傷如箭穿心。並非在年輕人急奔前程的空想中,不如說是在我們這樣中年人回首往事的悔恨中讓我懂得女兒的身姿無比清新秀美,這自然是似乎與她的月經很不協調的那種純潔不經意地打動我的心坎。女兒使我心靈震顫。如果沒有她,恐怕我一輩子也不會
會到這種心靈的震顫。衰老松弛的心弦突然被少女生疏的手指撥動,伴隨著斷裂一樣的不安,發連自己都感到震驚的戰栗的高音。
被妻子與前夫之間的女兒誘發起來的內心的動蕩、疑惑、探索等情緒,與其說有違自己的人品身份,不如說可能缺少些大人氣質,但如果女兒命中注定是沖擊我的人生的波、是一束莫可名狀的光的輕輕搖曳,我突然萌生一種用文字記錄下來的慾望。當然不給女兒看,大概也不會給妻子看。也不打算爲自己立此存據。只是想把這種慾望付之實踐。但是,也許因爲我想起我的老友、小說家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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