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挪威的森林第七章上一小節],賣弄同樣的臺詞。聽約翰科特連的唱片,看帕索連尼的電影,一起受感動。難道這就是革命?”
“怎麼說呢?我沒實際見過革命,不敢表示意見。”
“如果這就叫做革命的話,我可不要什麼革命了。否則我一定因爲飯團裏只放梅幹的理由被槍斃,你也一樣,因爲充分理解假定句的理由被槍斃:”
“可能的事。”我說。
“我有自知之明哦。我是平民。不管發不發生革命,平民只能在不像樣的地方苟且偷生下去。革命是什麼?只不過換過一個官府名稱罷了。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懂這些。他們只會賣弄無意義的高言大志。你見過□務局的官員嗎?”
“沒有"”
“我倒見過好幾次。冒冒失失地闖進家裏來逞威風說:“什麼?只有一本帳簿?你家生意做得不錯嘛。這是真的經費?收據拿給我看,收據呢?”我們悄悄躲在屋角不敢作聲,到了吃飯時間,叫人把上等的壽司送上門來。不過,我父從來不曾逃稅哦。真的。他是那種舊腦筋的老派生意人嘛。盡避如此,那些□務員還在唠唠叨叼地發牢騒咧。說什麼收入是不是太少了。開玩笑:收入少是因爲賺不到錢呀。聽到他們的話,我真恨死了,我想大聲斥責他們說,請你們到更有錢的人那□去好了:哎,倘若發生革命,你想悅務員的態度會不會改變:”
“頗值得懷疑。”
“所以我不信革命了。我只相信愛情。”
“和平:”我說。
“和平。”阿綠也說。
“對了,我們要往哪□去?”我問。
“醫院。家父入院了,今天一整天我都要陪他。今天輪到我。”
“你父?”我大吃一鬥。“你父
不是去了烏拉圭麼?”
“那是謊話。”阿綠若無其事地說。“他老早就吵著要去烏拉圭,可是怎能去嘛。其實他連東京的郊外都去不了。”
“他的病情怎樣?”
“坦白說一句,時間問題而已。”
我們默默無言地邁步往前。
“他的肩和家母一樣,所以我很清楚。腦□瘤。你相信嗎?家母在兩年前死去。就是這種病。現在輪到家父患惱瘤。”
星期日的關系,大學附屬醫□裏鬧哄哄的,擠滿探病的客人和病情較輕的病人。彌漫看醫院特有的味道。消毒葯、探病花束、棉被的氣味混爲一
,籠罩整個醫院,護士踏看喀吱喀吱的鞋音在室內跑來跑去。
阿綠的父躺在雙人病房靠門的
上。他的睡姿令人想起負了重傷的小動物。運身無力地側身橫臥,
了針管的左腕無力地伸直,身
一動也不動。他是個瘦小的男人,看上去給人一種還會更瘦更小的印象。頭上□看白棚帶,蒼白的手臂上有許多注射或吊
針孔留下的痕迹。他用半睜開的眼睛呆然望看空間的某一點,當我進去時,他稍微轉動一下充血的紅眼睛看看我們,看了十杪左右,又把柔弱的視線轉回空間的某一點。
看到那樣的眼睛,就能理解這人不久于人世了。在他身上幾乎看不見生命力,只能找到一個生命的微弱痕迹。就像一間所有家具已被搬走的舊房子,只有等候解的命運一樣。幹涸的嘴
邊上長滿雜草般的稀疏胡子,令我驚訝于一個如此失去生命活力的男人,居然還有胡子照常生長。
阿綠向另一個躺在靠窗位的中年胖子說“午安”。對方似乎不能開口似的,僅僅微笑點頭示意。他咳了兩三聲,喝了幾日放在枕邊的開
,然後蠕動看身
躺臥下來望窗外。窗外可以見到電燈柱和電線,此外什麼也沒有,天空裏連雲也看不見。
“爸爸,怎樣?好不好?”阿綠對看父的耳洞說,就像在試麥克風的說話方式。“今天覺得怎樣?”
父徐徐蠕動蓍嘴
說:“不好。”不是說話,而是把喉嚨深
的幹燥空氣□出來而已。“頭。”他說。
“頭痛嗎?”阿線問。
“嗯。”父說。看樣子。他無法說出四個音節以上的句子。
“沒法子呀。剛剛做完手術,當然隔了。可憐,再忍耐忍耐吧。”阿綠說。“渡邊,我的朋友。”
我說:“您好,”他半開嘴,又合起。
“坐這兒吧。”阿綠指一指□腳邊的圓形塑膠椅。我依言坐下。阿綠喂父喝了一點
瓶裏的
,問他想不想吃
果或果凍。她父
說:“不要。”阿綠又說:“不吃點東西不行呀:”他答說:“吃過了。”
邊百張兼放東西的心餐桌,
瓶、茶杯、碟子和小時鍾就擺在上面。阿綠從下面放看的人紙袋中拿出換洗的睡
、內
褲和其他零零□□的物件出來整理,然後收進門邊的壁櫃中。紙袋底下裝看病人吃的食物。兩只西柚、一些果凍和三條黃瓜。
“黃瓜?”阿綠發出驚呷聲。這裏會有黃瓜?到底在想什麼呀。我猜不透。我在電話裏告訴她要買的是這個那個,可沒說要買黃瓜呀。”
“會不會把“奇異果”聽成是黃瓜?”我嘗試說。
阿綠啪地弄飨指頭。“不錯,我的確是托她買奇異果的。可是用腦想一想不就知道了?怎能叫病人啃黃瓜嘛。爸爸,想不想吃黃瓜?”
“不要。”父說。
阿綠坐在頭,把許多項瑣碎碎的事情一一告訴父
。例如電視晝面不清楚,叫人修理了:住在高井戶的姑
過幾天來探望他;以及葯局的宮協先生騎摩托車跌倒之類。對于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她父
只是哩嗯聲應她而已。
“爸爸,真的什麼也不想吃?”
“不要。”父回答。
“渡邊,要不要吃西柚?”
“不要。”我也這樣回答。
過了不久,阿綠邀我去電視室,坐在那裏的沙發上抽一根煙。電視室裏還有一個穿睡的病人,也在抽著煙看政冶討論會之類的節目。
“哎,那邊那個拿手杖的老伯,從剛才起就不停地看我的。那個穿藍
睡
戴眼鏡的老伯啊。”阿綠開心地說。
“當然會看了。你穿那種裙子.大家一定會看的。”
“不是好事嗎?反正大家無聊嘛,偶爾看看年輕女孩的也不錯,興奮起來,說不定提早複原咧。”
“希望不會有反效果。”我說。
阿綠一直注視著袅袅上升的煙霧。
“關于家父的事,”阿綠說。“他可不是壞人。雖然有時說話過分得人氣忿。不過基本上是個老實人,而且真心愛我母。他以自己的生活方式活到今天,盡避
格軟弱,沒有生意頭腦,人緣也不好,但是比起周圍那些滿口謊言,
事圓滑。投機取巧的家夥,他算非常正經的了。我也是說了就幹到底的
格,所以時常跟他吵架。不過,使絕不是壞人。”
阿綠彷佛從路邊撿起什麼似地拿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我的手一半在她的裙子上,其余一半在她的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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