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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驗》第十二章

第3小節
大江健三郎作品

  [續體驗第十二章上一小節]樣的壞命運正在逐漸成形。不過,鳥只管支配他個人的命運的怪物嬰兒的小睡籃。

  “哎,鳥。在這個世界上,和不管是政治的還是經濟的,與從核武器生産中直接或間接地獲得益chu的人們不同,有沒有純粹是希望打一場核戰爭那樣的人呢?大多數的人沒什麼特殊的原由,但相信這個地球的存續,而且也希望如此,可那些黑心腸的人們,同樣也沒有原由,卻相信人類滅亡,並且寄希望會那樣。象老鼠那麼小的叫做萊米科的北歐産的小動物,時常集團自殺,可是在這個地球上也有像萊米科的人們吧,鳥。”

  “你是說懷著黑心腸的萊米科似的人嗎?那正是聯合guo必須盡快擬定逮捕對策的。”鳥接過話碴兒。

  然而,他自己不想加入去抓那些黑心腸的萊米科似的人們的十字軍。不如說,鳥感到具有那黑心腸的萊米科似的存在掠過自己的內心。

  “真熱啊,鳥。”火見子好像對剛才說的這個話題並沒有特別的興趣,冷淡地轉換了話題。

  “是啊,確實熱。”

  從車底顫抖的薄金屬板下傳來發動機的熱氣,賽車的頂篷又將鳥們密封著,所以漸漸地他們感到好像被塞到幹燥室裏似的。可是,如果把車頂篷卸下來一部分的話,很明顯風裹挾的雨滴就會從那裏飄落下來。鳥無可奈何地調查了一下車頂篷的情況。那是相當舊式的車篷。

  “鳥,沒辦法。常停幾次車開開門放放風吧。”火見子看著灰心喪氣的鳥說道。

  鳥看到車的前方有一只死掉的被雨淋shi的麻雀躺在那裏。火見子也看到了。鳥們的車朝前開去,當那只麻雀在視野裏沈沒下去的時候,車突然大幅度傾斜地拐了個彎,車輪陷到積存著混濁黃shui的柏油路邊的深坑裏。鳥抱著嬰兒籃的兩手指猛地被撞了一下。車開到墜胎醫主的病院之前,我大概也弄得遍ti麟傷了吧,鳥悲哀地想。

  “對不起,鳥,”火見子說。那是忍受著痛苦發出的聲音,她的身ti哪塊兒也一定被撞了吧。鳥和火見子都不想談及那只死麻雀。

  “沒什麼。”

  鳥說著把膝蓋上的嬰兒睡籃又放回原來的位置,從上車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俯身直視孩子。孩子的臉變得越來越紅,無法判斷是否在呼吸。好像窒息了似的。鳥突然感到恐慌。晃了晃嬰兒籃,突然,孩子好像要咬住鳥的手指張大了嘴,用難以相信的大聲哭了起來。他緊閉著眼,露出僅有一條一厘米左右象線那麼細的縫,沒有一滴眼淚,身ti震顫著,沒完沒了地哭了起來。啊,啊,啊……鳥剛從恐怖中擺tuo出來,想用手掌蓋在孩子那薔薇se的嘴chun上,可新的恐怖的情感又抑止了他那樣做。孩子的腦瘤上蓋著的小山羊花樣的帽子哆哆嗦嗦直顫,他仍在不停地哭著,啊、啊、啊……。

  “孩子的哭聲,好像包含了好多的意義呢。”火見子迎著嬰兒的哭聲,自己也扯開噪子大聲地說。“也許孕育著人的語言的所有意義呢。”

  嬰兒還在哇哇哇……地哭叫著。“我們聽不懂那哭聲的意義真是幸運啊。”鳥不安地說。

  鳥們的汽車載著嬰兒持續的哭聲,在馬路上跑著。就像裝載著五千只蟬在跑,同時,鳥們也感覺到就像潛只一只蟬的身上飛。結果,鳥們不能中止與車裏的熱氣和嬰兒的叫喚的對抗。他們把車在路邊停好,打開車門。車內chaoshi的熱氣,就像熱病患者打嗝時呼出的氣,發出一聲聲呻吟飄了出去,而和雨滴一起冰冷濡shi的外面的空氣卻闖了進來。渾身冒汗的鳥們立即感到寒氣襲人,不禁打了個寒顫,顫抖起來。鳥的膝蓋上的小搖籃裏也悄悄飄進了一點點雨滴,比眼淚還小的小顆粒牢牢地粘在嬰兒通紅的閃著光澤的臉頰上。

  嬰兒仍在哭,斷斷續續的哭聲中還摻雜著咳嗽聲,那使全身都發抖的咳嗽很明顯是異常的,令人懷疑嬰兒是否還患有呼吸系統的疾病。鳥把嬰兒籃傾斜了一下,好容易才把雨滴擋在外面。

  “在那樣被管理的空氣裏保護著的嬰兒,突然接觸外面這樣的空氣,很可能得肺炎呀,鳥。”

  “是啊。”鳥說。他感到一種沈重根深蒂固般的疲勞。“真難辦。”

  “這種時候,要想不讓嬰兒哭的話,究竟怎麼辦才好呢?”鳥感到自己實際上是個無感覺的人,他說。

  “常看到給嬰兒喂nai。”火見子說完就閉上了嘴,然後急忙又加了一句:“應該准備點nai粉,鳥。”

  “稀釋的nai粉還是白糖shui?”表疲力竭的鳥換成嘲弄的口吻說。

  “我去一趟葯局。怎麼說呢,也許有那種仿照*頭的玩具吧。”

  于是火見子冒著雨跑去,鳥沒把握地拎著嬰兒睡籃,目送著穿著平底鞋跑去的情人的背影。她是同年齡的日本女子中接受過最好的教育中的一個,不過其教育是空虛的,不起作用的,她連極普通的女人們的日常生活的智慧都沒有。她可能這一輩子也不會生自己的孩子吧。鳥想起了當年在大學的低年級時,經常聚在一起的一幫活潑的女生中最活躍的火見子,不禁對現在像一條胡亂地蹦跳在泥shui中笨拙的狗似地跑去的火見子心升一種憐憫之情。誰能預想到那個年輕好炫耀學問又充滿了自信的女大學生的未來呢?留在車裏的鳥抱著嬰兒籃坐在裏邊,這時有幾臺長途運輸的大卡車像一群犀牛轟隆隆地疾馳而過。鳥和嬰兒坐著的汽車也隨之震動起來。鳥在大卡車群的轟隆隆的聲響中,感到好像聽到了一聲意義不堪明了,但又尖銳急迫的呼喚。那自然是幻聽,然而,鳥在那幻聽過後卻徒然地傾聽了一段時間。

  火見子臉上挂著一個人獨自坐在黑暗中生悶氣時的表情,公然無視他人的目光,頂著夾著雨滴的陣風返了回來。她沒有跑。鳥從她魁梧的身上看出和他同樣醜陋的疲勞。可是,火見子一返回車裏,立刻就抑止住了嬰兒的哭聲,她高興地說。

  “嬰兒含著的玩具的名字叫nai嘴兒,一時想不起來了。嘿,買了兩種,鳥。”

  nai嘴兒一詞從遙遠的記憶的倉庫裏搜尋了出來,似乎又恢複了自信。不過,在火見了攤開的手掌上的黃土se的橡膠製的,像是有著楓葉的翅膀的放大的果實。鳥的嬰兒像看一臺似乎難以cao作的機器似的望著它。

  “裏面有藍芯的是矯正牙用的,再大一點的孩子能用。鳥,這個沒有芯的軟軟的肯定能用。”火見子說完,就把它給貼到哭叫的嬰兒的桃se的口腔。

  鳥想說,爲什麼連矯正牙用的都買了呢?

  鳥看到嬰兒對給他放在嘴裏的東西,用she頭輕輕地往外頂了一下。

  “好像不行,用這個還太早了吧?”試了一陣,火見子完全束手無策地說。

  “那麼只能就這樣出發了。走吧。”鳥說著把自己一側的車門關上了。

  “剛才我看葯店的挂鍾是四點,五點鍾以前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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