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果戈裏作品集果戈理——俄國散文之父(譯序)上一小節]意,甚至官運亨通,讀者在掩卷沈思之時,定然會想到世道多麼的不公!《鼻子》借一個鼻子丟失的怪誕故事諷刺了一個官場小吏柯瓦廖夫投機鑽營、日夜做著升官發財美夢的醜行劣迹,從中可以窺見現代派荒誕手法的端倪。《畫像》講述了一個有才華的畫家在金錢的腐蝕下墮落的故事,可是作家卻在小說的後一部分宣揚以宗教贖罪和神秘主義作爲拯救靈魂的良方,其中充滿了抽象的議論和說教,應該說是藝術上的敗筆。《外套》是爲被汙辱被損害的小人物向不合理的社會發出的一份抗議書,它是繼普希金的《驿站長》之後出現的批判現實主義的又一佳作。而《馬車》則在題材上多少有別于上述各篇作品,只是把一個慣于吹牛的地主的愚蠢、虛榮、淺薄、卑劣的天展示出來,盡情地嘲笑了一番。
人們常說,果戈理是19世紀偉大的俄羅斯作家中最有魅力的,同時又是最難捉摸的作家之一。的確如此。果戈理的創作是一座廣博精深的藝術寶庫。
他的作品貫串著一種獨特的諷刺幽默風格。他對現實生活中的一切醜惡現象都給予尖刻的諷刺和嘲笑,但嘲笑之中總透出一種溫和的幽默和痛惜的淚。特別在對待小人物的悲慘命運上,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含淚的笑”溢于言表。
他的作品常常采用極度的誇張之法,以奇趣非凡的反常之形逗人發笑,這是他用神奇筆法精心勾勒的結果。譬如,地主的一條燈籠褲被描寫成“吹脹起來,可以裝得下整個院子外帶谷倉和雜房”,一個大煙鬼比喻爲“從房頂上移下地來的大煙囪”等等。在果戈理的筆下,地主、官僚、貴族、高利貸者一個個行爲乖張,滑稽可笑,又奇醜無比。作家以漫畫的手法加以誇飾,賦以變形,抒言外之情,寓褒貶之意。這種誇飾之法是構成果戈理作品諷刺幽默風格的重要手段。
他的作品藝術手法十分繁富,璀璨多姿。在他的小說中,傳說、故事、夢境、幻想、谵妄、獨白、對話、思緒、素描、抒情、議論融爲一,自然天成。他常常以講故事的人或第一人稱的說話人的身份出現在作品中,自然而然地說出大段的抒情
話或哲理議論(偶而有過于放縱或迷醉之虞),跟讀者進行面對面的心靈交流。他喜歡對人物的外表和姿勢作詳細的描寫,以刻畫
格,深化主題。他描畫人物的鼻子或嘴
生得怎樣,一筆就畫全了,而且非常細膩突出。
他的作品的文別具一格,語言豐富而華麗,極度的流暢和接近自然。他的文筆富有節奏和音樂感,音調明快激越而余音不絕,同時又
調絢麗多彩而富有變化。誠如別林斯基所說:“果戈裏不是在寫,而是在描畫;他的描寫洋溢著現實的生動的
彩。你能看見並且聽見它們。”無怪乎有人稱他爲“語言的畫家”。
記得著名的翻譯家蒂裏特(tyrwitt)說過:“翻譯貴在發幽掘微,窮其毫末。在選詞與琢句方面,要譯出其文;在格與風格方面,要譯出其人;在褒貶與愛憎方面,要譯出其情;在神韻與語感方面,要譯出其聲。”這“文、人、情、聲”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翻譯文學作品,本來就是一件十分艱難的工作。而果戈理的創作廣闊博雜,風格又獨樹一幟,要用另一
文字准確傳神地再現其風貌,真是難上加難。
然而在我,從20年代之初起,魯迅、瞿秋白、耿濟之、賀啓明、滿濤等文學大師或著名譯家就爲介紹、翻譯和研究果戈理的作品作了許多開拓
的工作和可貴的貢獻。他們功不可沒。特別是魯迅先生以獨具的慧眼,極力推崇果戈理“以描繪社會人生之黑暗著名”,並
自翻譯了《鼻子》、《死魂靈》等作品。解放後,翻譯和研究果戈理的創作則更加系統、深入和全面,而卓有成效者當推著名翻譯家滿濤先生。
現在出版的這個選本是一次重譯的嘗試。重譯,或者說複譯,對于已有的譯本總會有所借鑒和繼承,吸取其優長,同時又根據不同的領悟而作必要的修訂和新的诠釋,並改正一些不慎造成的誤譯。不同的譯者在語句的分合、態度的褒貶、感情的濃淡、語氣的輕重、用語的雅俗、風格的遠近等方面也必然會有不同的理。有了不同譯本的比較和對照,我們才有可能逐步逼近原著,爭取成爲一種比較近于完備的譯本。在我們這樣一個人口衆多的大
裏,只要有讀者,不妨多出版幾種譯本,可以促進出版和翻譯事業的發展與繁榮。還是魯迅先生說得好:“而且複譯還不止是擊退亂譯而已,即使有好的譯本,複譯也還是必要的。”正是本著這種信念,我才接受了重譯這個選本的任務。我的主觀願望是力求完整而准確地再現原作的內容和風貌,究竟做到何種地步,有待于廣大讀者和行家們批評指正。
譯 者
1994年夏于長沙
……《果戈裏作品集》果戈理——俄國散文之父(譯序)在線閱讀結束,下一章“索羅欽集市”更精彩的內容等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