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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戈裏作品集》舊式地主

第2小節
果戈裏作品

  [續果戈裏作品集舊式地主上一小節]良的老人通常都喜歡打聽這些事兒),雖說那好奇的樣子多少有點像一個小孩跟你說話時反複端詳你的表墜上的印章一樣。這個時候,可以說他是一臉的慈祥之se

  在兩位老人家居的小宅子裏,房間又小又矮,跟我們在舊派人物家裏通常見到的情形差不多。每個房間都有一個偌大的爐炕,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一的面積。這些房間都燒得十分暖和,皆因阿法納西·伊凡諾維奇和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非常喜歡房裏暖暖和和的緣故。所有的爐膛都通向那間外屋,那裏堆放的麥稭幾乎挨著天花板了,因爲在小俄羅斯通常都是用麥稭來作柴火的。當冬天的夜晚,有熱情奔放的小夥子因爲追逐皮膚黝黑的姑娘而凍得難受,突然拍著手掌闖進門來的時候,那燃著麥稭的噼啪聲和通紅的火光就使這間外屋變得十分可愛了。各個房間的牆上挂著裝在古se古香的小框子裏的大大小小的圖畫。我相信,主人早已忘卻了這些圖畫的內容,假若有幾幅被人搬了出去,他們也未必會發覺。其中有兩幅大油畫。一幅畫上是一位主教,另一幅畫的是彼得三世①。從狹小的畫框裏,拉瓦裏耶爾公爵夫人②向外凝望著,被蒼蠅弄得汙迹斑斑。窗戶的四周和門的上方還有許許多多的小畫,你會下意識地把它們當作牆壁上的汙垢而根本不去察看它們。各chu房間都是泥地,可是塗抹得幹幹淨淨,而且保持著一塵不染,即便是富裕人家那穿著仆役製服、睡眼惺忪的先生懶懶洋洋地打掃的鑲木地板也無法與之相比。

  ①彼得三世(1728—1762),彼得大帝之孫,1761年登基爲俄guo沙皇,次年被一次宮庭政變所推翻。

  ②拉瓦裏耶爾公爵夫人(1644—1710),是法guo皇帝路易十四的情婦。

  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的房間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籠櫃匣。一包包、一袋袋的花籽、菜籽、西瓜籽挂滿了四壁。一團團各se毛線和一捆捆半個世紀以來縫製的舊式yi物的碎布片兒,擺放在箱櫃的角落裏和它們之間的空隙chu。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是一個勤儉持家的好主婦,把什麼東西都收撿起來,雖然有時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後能派什麼用場。

  然而,這棟房子裏最惹人注目的還是那些會咿呀唱歌的房門。一到早晨,房門的咿呀之聲便傳遍整個房子。它們爲什麼會咿呀歌唱,是由于門環生了鏽還是因爲工匠在製造它們時藏了什麼機關,我就無法說明了,——然而,有意思的是,每一扇門都有其特別的音調:通向臥室的門唱的是尖細的童音;飯廳的門是沙啞的男低音;而外屋的門則發出一種奇怪的刺耳顫音和嗚咽的哀怨之聲,所以,只要側耳細聽,就會分明聽出“哎呀呀,我好冷啊!”的叫喊。我知道許多人都很不喜歡這種聲響;可是,我倒是非常喜歡聽呢,有時我在這兒偶然聽到房門吱吜作響,我就會恍如置身于鄉村之中,在那間低矮的小房裏,舊式燭臺上點著一支蠟燭,晚餐已經擺好在桌上,五月昏暗的夜se透過敞開的窗口,從花園窺視著已擺好餐具的飯桌,一只夜莺呖呖啼啭的歌聲掠過花園、屋舍,飛到遠chu的河邊,樹枝猝然一驚,簌簌作響……我的天哪,有多少往事如chaoshui地湧上我的心頭!

  房裏都是木椅子,結實笨重,一看就知道是舊時的遺物;它們全都是雕花的高椅背,一se的本se,沒有塗漆畫彩;它們甚至沒有用布料包面,有點兒像如今主教們還在坐的那種椅子。三角形的小桌擺在各個角落裏,四方形的小桌則擺放在沙發和鏡子跟前,那鏡子裝在雕成樹葉形狀的細花框子裏,而框子上爬滿了黑乎乎的一大群蒼蠅,沙發前面鋪著一塊地毯,上面畫著鳥不像鳥、花不像花的圖案,——這一切差不多就是這對年老夫妻的簡樸小屋的全部陳設。

  女仆房裏擠滿了身穿條紋內yi的年輕的和已不年輕的姑娘,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偶而讓她們做做針線活兒,洗洗草莓,而她們則多半溜到廚房去睡懶覺。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認爲必須把她們拘管在家裏,嚴加監督,以免鬧出傷風敗俗的事兒來。可是,令她大爲驚訝的是,沒過幾個月,有的女仆的身子居然比平時滾圓得多了;尤其令人不解的是,在這棟房子裏,除了一個身穿灰se的短燕尾服、赤著腳、不吃就睡的小厮之外,差不多沒有一個單身漢。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平時對犯有過失的女仆總要責罵一通,嚴加懲chu,以免紛起效尤。窗戶的玻璃上麇集著無數的蒼蠅,嗡嗡營營地叫個不停,一只熊蜂低沈地叫著,時而還伴有幾只黃蜂刺耳的尖叫聲,蓋過它們的嗡嗡之聲;可是,只要一點燃蠟燭,這一大群烏合之衆便紛紛飛去尋找過夜的地方了,黑壓壓地布滿了整個的天花板。

  阿法納西·伊凡諾維奇很少過問農事,雖然他偶而也驅車到割草和刈麥人那兒去,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幹活的情形;管理農事的擔子便落到了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的肩上。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的家事管理就是不停地爲貯藏室開門和關門,就在于鹽腌、曬幹和熬製數不清的shui果和農作物。她的家宛如一間化學實驗室。蘋果樹下總是生著一堆火,鐵製三角架上總是架著一口鍋或者一只銅盆,用蜂蜜、白糖和別的什麼原料熬製果醬、果子凍、軟糕。在另一棵樹下,車夫總是在一只銅甑裏用桃葉、稠李花、百金花、櫻桃仁蒸餾伏特加酒,沒等蒸完酒,他已經醉得she頭打不了彎兒,說著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壓根兒聽不懂的胡話,然後就到廚房去睡大覺。這些亂七八糟的食品熬呀、腌呀、曬呀,堆山塞海,因爲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准備食品總是超過日用所需,喜歡有備無患,要不是其中一多半被女仆們吃掉的話,那麼整個院子大概會要堆得裝不下了,而女仆們則躲進貯藏室裏大吃大嚼,然後又一整天哼哼唧唧,訴說肚子難受。

  至于農田耕作和戶外的其他經營事兒,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就很難去問津了。管家跟村長串通好了,昧著良心,明拿暗偷。他們把老爺的樹林子當作私産,進進出出習以爲常,做成了大量的雪橇,然後運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出售,此外,他們又將高大粗壯的橡樹擅自賣給鄰村的哥薩克,砍伐了去建造磨坊。僅僅有一回,普利赫裏娅·伊凡諾芙娜想去察看一下自家的樹林子。于是,套好了一輛挂著大塊皮擋布的輕便馬車,車夫剛剛抖動砩诰於永镆塾黴募*匹馬兒便上路了,那皮擋布竟然在空氣中弄出一陣奇怪的聲響,猶如忽然聽見笛子、鈴鼓和大鼓的和聲一樣;每一根釘子和每一個鐵把手都咣啷直響,一直到了磨坊旁邊還可以聽到女主人乘車出門的動靜,雖然這段距離至少有兩俄裏遠。普利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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