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倒流到五六年前。
艾蓮下班一回到家,就發現米契不一樣了,他穿著藍西裝、白絲襯衫,打著栗領帶,帥如往昔,壓根兒看不出他是被長期囚禁過的人。他站得筆直高挺,十足的明星記者架勢。那雙發亮的藍眼又恢複往日的神采,醉人的微笑再現。
“你也該回來了,我正打算派只獵犬去找你呢。”他爲她挂起外套。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
“麻煩事?”
“不,我還能應付。”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你不是該上睡覺了嗎?”
“這倒是個好主意。”
艾蓮臉紅。“我是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好得很哪。”除了輕微頭疼,這幾天他複原得很快。
艾蓮接過他遞來的郁金香形狀酒杯,吸一口金酒液。借酒壯膽,接下來幾個鍾頭也許比較好過。
“這酒真不錯。”滑軟又有勁的香槟在她喉嚨後方發酵。她深知米契出手大方的個,不知他這回花了多少錢買這瓶上等葡萄酒。
“只有最好的酒才配得上我的妻子。”米契一臉幸福地說道。就在艾蓮以爲他要吻她時,他把手放在她背脊上,領她上樓。“請跟我上來,愛的,我已經替你放好了洗澡
。”他模仿英
腔調說道。
婚後不久,她就發現米契有模仿的天才,因此,他在同僚間相當受歡迎。貝魯特的老船長飯店,是他常模仿各政要,取悅媒
同仁的地方,不知有多少次她因受冷落而嘀咕,老在心裏怪他讓別人剝奪他們夫妻相
的時間。
不過老實講,他確實有一套,模仿鐵娘子更是一絕。有一回這位英首相還寫信邀他夫倫敦與她共進晚餐呢!
“我記得雷丹曾說過一句話,我很贊同,他說你應該去演戲。”艾蓮近乎自言自語。
米契停下腳步,俯視她。“我有啊,愛的,”他模仿英
演員奧立佛說話,“電視新聞就是全世界最大的舞臺。”奧立佛又變成嗓著沙啞的柯朗凱:“就是這麼回事。”(編按:柯朗凱爲美
最著名的電視主播,現已退休。)
新聞之于他,就像毒瘤,慾罷不能。艾蓮心想,她以前實在太天真了,屈居于新聞之後,當米契的“二老婆”,她也能過得眉開眼笑,心滿意足。
米契打開浴室門,變出他下一個“戲碼”。浴室內點著12支芳香白蠟燭,古銅浴缸注滿泡沫,浴缸旁擱著一瓶打開的香槟,騰騰熱氣中,彌漫著紅玫瑰花香。
艾蓮傻眼地望著可與小說情節相媲美的景象,心想:米契就是米契。他總愛擺氣派,五年前在貝魯特,他千方百計爲她弄來一束郁金香,就是一例。
“你一點也沒變。”
“你希望我變嗎?”他問。她那既歡喜又悲傷的眼神令他不解。
艾蓮默思良久。要是米契能改變呢?要是他能少花點心思在華而不實的作法上,多培養一點貼的心呢?要是他願意放棄駐外記者的冒險生涯,安于一個充滿小孩笑聲和小孩帶回家的野狗野貓的小家庭呢?
要是他變得更像……更像約拿呢?她自問。但她知道,要改變這個曾給她快樂、沮喪和恐懼生活的男人,除非太陽打從西邊出來。
“我不希望你改變,米契。”她老實說。
他點點頭,顯然對她的回答相當滿意,先前的疑慮全拋到九霄雲外。艾蓮怎可能有其它男人?他和她的姻緣是前生注定的,打從他自黎巴嫩回來參加父葬禮,看到她端莊地站在母
的廚房裏,他就有這種根深蒂固的想法。
他伸手撫摸她的臉頰,她後退一步。一定是他把氣氛營造得太誘人了,反而令她不自在,米契暗忖。沒關系,慢慢來,他們有一整晚的時間。
“我很想跟你一起洗泡沫浴,可是我有幾個電話要回。最近我似乎成了搶手貨,每個人都要找我。我打算出書,你覺得如何?”
艾蓮很高興他會先征求她的意見:“很好啊。”
米契咧開嘴:“我的經紀人早上打電話來,我也這麼告訴他。”
艾蓮的笑容頓時僵住。已成爲定局的事,幹嘛還問她?
米契見她失望的表情,頗感納悶。他又做錯什麼了?“你何不去洗個澡?”他說。希望今晚過後,他們之間的緊張氣氛能一掃而空,和以前一樣成爲彼此的密愛人。“晚餐的訂位八點才開始。”
“晚餐訂位?”
“我回來後就一直生病,沒能幫忙反而替你添麻煩,所以我就想到以吃館子的方式補償你,替你省去下廚的麻煩。”
“可是——”算了,艾蓮心想,再辯也辯不過他。這樣也好,在外面比較好談事情。“去哪裏?”
他低頭迅速吻一下她的:“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她永遠是這麼甜美,這麼感。她的撩人曲線……再想下去,他恐怕會克製不住立刻占有她的沖動。
他摘朵玫瑰,到她發間。“盡情享受你的泡沫浴吧。”他的聲音因慾望而嘎啞,人像趕什麼似的一溜煙不見了。
艾蓮立在浴缸旁邊,手指按在上,淚
悄悄滑下面頰。
米契不是不相信人是會改變的,但生命中有某些東西是不會變的。以前的艾蓮和他一樣,喜歡那家曾當過電影場景的約翰牛排館,不是嗎?
第一次約會,他就是帶她到這裏來。餐館漫依舊,只是價格提高了一些。
那一晚,艾蓮顯得興致高昂。今晚,氣氛有點冷淡。
“有什麼不對嗎?”他終于忍不住問,“一個晚上,那塊排骨你一口也沒碰。”
艾蓮擡起頭。“我不是懷疑它的美味,只是……我已經不吃紅肉了。”
他瞪她的模樣,仿佛她是雙頭怪物:“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三四年前吧,我記不得了。反正是慢慢戒的,自然而然就不吃了。”
“你在開玩笑。”
“不是玩笑。”
“爲什麼不告訴我?”
“你又沒問,一坐下來就顧著向侍者點菜。”
難道艾蓮怨他替她點菜?荒謬,以前他這麼做,也沒聽她抱怨過。“對不起,我只是想帶你來重溫我們的第一次約會。”
“這個想法固然好,可是……”她按住他的手。“人不能活在過去啊,米契。”
她的眼神是熱的,手卻是冰的。“你總得試一試嘛。”他握起她的手,試著把它們暖熱。“咱們回家去,愛的。”
除非眼盲,否則她不可能看不出他的企圖。“米契……”
“我一直在忍耐,艾蓮。”他壓低聲音。返鄉的記者英雄不宜在公開場合對妻子大吼大叫。“但我不明白要等多久才能跟我老婆做愛。”
她掙開他的手,閉起眼睛,鼓勵自己要勇敢開口。“問題就在這裏。”
她的臉勝比新英格蘭的2月天還白,大眼裏裝滿痛苦。米契覺得自己像站在懸崖邊上,稍不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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