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雷斯塔爾和他的朋友走的那條路一開始就繞了個急彎兒,然後順著樹木繁茂的山坡上的一條山溝上升。這條山溝從前用于森林開發,現在依然鋪砌著大塊的石頭,大雨過後總是積滿汙泥,往上攀登很費勁。
莫雷斯塔爾氣喘籲籲地站在斜坡的最高。
“我們從這裏,”他說道,“想必能看到菲律普。”
月光透過輕薄的雲層不那麼明亮了,但他們能看清一些光禿禿的地方的山溝的另一頭。
他喊了起來:
“嗳!……菲律普!”
“你想聽我說嗎?”約朗塞反駁道,“那好,我告訴你,菲律普不想讓蘇珊娜獨自回家,他又陪她往回走了,至少走到有房屋的地方。”
“很有可能,”莫雷斯塔爾說道,“這個可憐的蘇珊娜,她看上去好像不大開心。喂,你是不是下定決心要把她嫁出去?”
“是的……我要把她嫁出去……這件事已經決定好了的。”
他們繼續上路。途經一個緩坡,到達兩棵大樹邊後,這條路開始向右拐。從此,它開始在冷杉樹林中,有時甚至在山脊線上奔跑,劃出直到魔鬼山口的邊境線。
在他們的左邊,是更險峻的德谷壁。
“是的,”約朗塞接著說道,“這件事已經決定好了的。當然,蘇珊娜本應該遇上一個更年輕的男人的……一個討人喜歡的男人……但是哪個男人也不會比他更誠實更認真……且不說他格非常堅強,對蘇珊娜來說,有一些堅強的
格是必要的。再說……”
“再說什麼?”莫雷斯塔爾猜到他有些猶豫不決。
“唉,你明白嗎,莫雷斯塔爾,蘇珊娜必須結婚。她從我的身上繼承了直爽的個和嚴肅的道德准則……但她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女兒……有時我很害怕在她的身上發現……那些醜惡的本
……”
“你發現過嗎?”
“噢!沒有,我肯定不會弄錯。可是,將來的事情讓我惶恐不安。有朝一日,她會受到誘惑的……有人會向她獻殷勤……用甜言蜜語把她弄得暈頭轉向。她能抵製住誘惑嗎?噢!莫雷斯塔爾,一想到這些我就急得發瘋。我會沒有勇氣……你想一想,女兒走她母的老路……啊!我相信……我相信我會殺了她的……”
莫雷斯塔爾打趣道:
“事情搞得真複雜啊!一個像蘇珊娜那麼正經的女孩……”
“是的,你說的有道理,這是根荒唐。你想怎麼樣呢,我沒齒難忘……我也不想忘記。我有義務把一切都考慮周到,給她引路,像一個送她建議的導師一樣……我了解蘇珊娜,她會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妻子的……”
“她還會生下許多孩子,他們會非常幸福的。”莫雷斯塔爾接過話茬兒說道,“……好了,你的胡思亂想會讓我們心煩的……我們談談別的事情吧。順便問問……”
他等約朗塞上來後,兩人一起並排走。對于莫雷斯塔爾,任何與他個人事務無關的話題都不會讓他産生興趣。莫雷斯塔爾繼續說道:
“順便問問,你能告訴我——假如沒有什麼職業上需要保密的東西的話——你能告訴我那個杜爾盧斯基到底是幹什麼的嗎?”
“要是在半年前,”約朗塞回答道,“我不可能回答你的這個問題。可現在……”
“現在怎麼了?……”
“他再也不爲我們服務了。”
“你認爲他是那一邊的人嗎?”
“我懷疑是這樣,但我沒有任何證據。無論如何,那家夥幾乎不值得尊重。你爲什麼問我這個?你跟他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莫雷斯塔爾說完陷入了沈思。
他們繼續前行,默然不語。山脊上的風更加猛烈,在樹木之間嬉戲。冷杉的針葉在他們的靴子底下咔嚓咔嚓響。月亮消失不見了,但天空依然很亮。
“那是‘不穩石塊’……那是‘土柱’……”莫雷斯塔爾指著兩塊影影綽綽的岩石說道。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
“嗯?什麼事?”約朗塞問道,因爲他的同伴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沒聽見嗎?”
“沒有。”
“你聽?”
“是什麼?”
“你沒聽見什麼叫聲嗎?”
“聽見了,貓頭鷹的叫聲。”
“你能肯定嗎?好像不大自然。”
“你認爲它是什麼呢?暗號嗎?”
“當然。”
約朗塞想了想,說道:
“不管怎樣,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也許是走私犯……但他們選的時辰不對。”
“爲什麼?”
“當然!德界標被人毀了,邊境的這一整片地區很有可能成了更狹小的受監視的目標。”
“確實……確實……”莫雷斯塔爾說道,“可是,這貓頭鷹的叫聲……”
他們爬了一條小坡道後,突然出現在一塊平臺上,平臺比那些碩大的冷杉圍成的圍牆還要高出許多。這便是野狼高地。小路把平臺一分爲二,兩個家的
界標面對面地矗立在那裏。
約朗塞發現那塊德界標被重新豎起來了,但也只是臨時用一下,因爲下面的基柱是由幾塊大石頭頂住的。
“一陣風就能把它刮倒。”他一邊說一邊搖撼著它。
“喂!”莫雷斯塔爾譏笑道,“當心!你知道你會把它推倒,德警察會從天而降出現在我們頭上嗎?……撤退吧,朋友。”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另外一聲尖叫直沖他們而來。
“啊!這一次,”莫雷斯塔爾說道,“你承認……”
“是的……是的……”約朗塞說道,“……貓頭鷹的哀鳴要比它更低沈……更緩慢……我確信這是暗號,在我們前方一兩百步遠的地方……很明顯,是走私犯,不是從法來的就是從德
來的。”
“我們折回去嗎?”莫雷斯塔爾問道,“你不怕被卷進某件事裏去嗎……”
“爲什麼?這是海關的問題,與我們沒關系。讓他們自己想法應付吧……”
他們谛聽了片刻,然後開始往回走,惴惴不安的,邊走邊全神貫注地傾聽著。
過了野狼高地後,山脊扁平了,森林展現出來,顯得更加舒適,路也變得更加自由自在,在樹木之間蜿蜒,從一個山坡轉到另一個山坡,避開樹根,繞過凹凸不平的地面。有時會在厚厚的一層樹葉下消失。
月亮從雲層裏鑽出來了,莫雷斯塔爾昂首挺地往前走著,毫不猶豫。對于邊境,他是太熟悉了。他可以閉著眼睛,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漆漆的夜裏,沿著邊境線走過。在某個地方,一根樹枝擋住了去路;在另一個地方,一棵老橡樹的樹幹,用他的木棍去敲打時會發出空洞的聲音。每到此時,他就宣布前面有樹枝,他敲打著老橡樹。
他那莫名其妙的焦慮消失不見了。他又看了看表,加快了速度,以便在預定的時間回到家裏。
可是,他突然停了下來。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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