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十字軍騎士第三十節上一小節]下的這點力氣同他們拼。”
“我懂得,”年輕的騎士說。“我懂得,因爲我愛達奴莎,因爲他們劫走了她。只是,萬一……”
他話沒有說完,因爲一想到這裏,他就覺得他腔裏的心已不是一顆人心,而是一顆狼心。他們騎著馬在一條雪白的、月光似
的大道上默默地走了一陣;後來,尤侖德自言自語地說起來了:
“要是他們有任何理由來向我報複——我沒有話說!但是仁慈的天主啊!他們可沒有任何理由呀。……我在戰場上同他們作戰,是在我們公爵派遣我出使到威托特那裏去的時候,但在這裏,我卻像鄰居對待鄰居那樣對待他們。……巴多希·拿侖支把攻擊他的四十個騎士俘獲了,加上鎖鏈,囚禁在考士明的地牢中。十字軍騎士不得不付出半車金錢來贖取他們。而我呢,每逢有什麼日耳曼客人在歸途中從我那裏路過,我總是以騎士的禮節款待他,饋贈他。而十字軍騎士卻常常越過沼澤來攻擊我。那時候我並不難爲他們;他們對付我的那一手,即使今天我對付我的最大的仇敵,也不會采取的……”
可怕的回憶愈來愈猛烈地撕扯著他的心,他的聲音猝然中斷了,過了一會兒,才好像呻吟似地繼續說道:“我只有一個最心愛的人,我把她當做我自己的心肝寶貝,可他們卻把她像一條狗似的縛在繩子上劫走了,她就死在那裏。……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我的女兒……哦,耶稣,耶稣!”
接著又是一片沈默。茲皮希科擡起稚氣的臉向著月亮,臉上帶著迷惑不解的神情,然後又向尤侖德問道:
“嶽父!……對他們說來,取得人們的尊敬比之結怨樹敵總要好得多。他們爲什麼要對所有的民族,所有的人,犯下這麼多罪行呢?”
但是尤侖德攤開雙手,仿佛絕望似地。聲音硬塞地回答說:“我不知道。……”
茲皮希科把他自己提出的問題沈思了一會,可是他的思想立即又轉到尤侖德身上了。
“人們說您向他們報仇報得很凶,”他說。
尤侖德控製住極度的悲痛,鎮靜了一下,說道:
“但我發過誓要消滅他們……我也向天主發過誓,如果天主助我報仇雪恥、我就把我唯一的孩子獻給主。這就是我反對你們婚事的原因。但現在我不知道這是主的意志呢,還是你的行動引起了主的憤怒?”
“不,”茲皮希科說。“我以前告訴過您,即使婚禮不舉行,這些惡棍也會把她劫走的。天主接受了您的誓約,但把達奴莎給了我,因爲要是沒有主的意旨,我們什麼事也做不成。”
“每一件罪過都是違反天主的意旨的。”
“罪過是違反天主的意旨的,可聖禮[注]就不是了。因爲聖禮是天主的事。”
“因此現在就無可挽回了。”
“贊美天主,確實無可挽回了!不必難過啦,因爲沒有人會像我這樣有決心幫助您去對付這批強盜。您往後就會知道!不管怎樣,我要爲達奴莎向他們報仇,要是劫奪您的亡妻的那夥人還有人活著的話,那就把他們交給我,您瞧我來對付他們吧!”
但是,尤侖德搖搖頭。
“不,”他郁地回答,“那夥人裏面沒有一個活著了。……”
一時間,只聽見馬匹的鼻息聲和馬蹄踏在路面上的輕微的得得聲。
“有一天夜裏,”尤侖德繼續說,“我聽見一個聲音,好像是從牆上發出來的,向我說:‘仇報夠了!’但是,我沒有聽從,因爲這不是我的亡妻的聲音。”
“那是誰的聲音呢?”茲皮希科焦急地問道。
“我不知道。在斯比荷夫,牆壁裏常常會有說話聲,有時候是一陣呻吟,因爲有許多十字軍騎士拖著鐐铐死在那裏的地牢裏。”
“那末神甫對您說些什麼呢?”
“神甫給城堡拔了災,驅了邪,也囑咐我放棄報仇,但是那不成。我對十字軍騎士太狠了,他們反過來也要報仇了。他們打埋伏,向我來挑戰,……這一次也是這樣。梅恩格和德·貝戈夫首先向我挑戰的。”
“您曾經接受過贖金麼?”
“從來沒有!我所俘獲的人中間,德·貝戈夫將是第一個活著出去的。”
談話停止了,因爲他們現在從寬闊的大道轉進了一條狹路,在這條狹路上默默地走了很久,路途曲折,有幾積雪很難通過。在春夏兩季的雨天裏,這條路簡直不能通行。
“我們快到斯比荷夫了麼?”茲皮希科問。
“是的,”尤侖德回答。“可是還有一大片森林,然後是走上泥沼地,泥沼地中央就是城堡……泥沼地外便是澤地和幹地,不過要進城堡一定得走堤壩。日耳曼人一再要俘虜我,但是他們沒有辦到,他們的屍骨都腐爛在森林的野草叢裏了。”
“這地方是很難找到的,”茲皮希科說。“如果條頓人派人送信來,他們怎麼找得到我們呢?”
“他們已經派人來過好幾次了,他們有認得路的人。”
“但願我們能在斯比荷夫會會他們,”茲皮希科說。
這個願望一下子就實現了,比這年輕騎士所想的還要快,因爲他們出了森林,走上開闊的田野(斯比荷夫就位于那片沼地中間),就看見前面有兩個騎馬的人和一輛低低的雪橇,雪橇裏坐著三個黑蒼蒼的人。
夜空明亮,因此這群人襯著那片白雪,格外顯得分明。尤侖德和茲皮希科一看見這群人,心就跳得更快了,因爲除了條頓人派來的信使,有誰會在這半夜三更騎馬到斯比荷夫來呢?
茲皮希科命令駕車的快走,不久就趕上了那批人,聲音都聽得見了。那兩個騎馬的人顯然是保護雪橇的,馬上轉過身來向著他們,一面從肩上卸下石弓,喊道:
“那邊是誰?”
尤侖德低聲向茲皮希科說:“那是些日耳曼人!”
接著就高聲對那批人說:
“應該由我查問你們,你們只有回答的份!你們是什麼人?”
“過路人。”
“什麼樣的過路人?”
“香客。”
“從哪裏來?”
“從息特諾來。”
“正是他們!”尤侖德又低聲說。
這時候兩部雪橇已經走在一起了,同時在他們面前出現了六個騎馬的人。這是斯比荷夫的衛隊,他們日夜看守著通往城堡的堤壩。他們騎的都是高頭大馬,還帶著像狼一樣凶猛的狗。
衛士們一認出尤侖德,就發出驚奇的歡呼聲,他們覺得主人回來得那麼快,簡直出乎意外;但是尤侖德全神貫注在信使身上,因此又轉向他們:
“你們上哪裏去?”他問。
“到斯比荷夫。”
“你們要到那裏去幹什麼?”
“我們只能面告爵爺本人。”
尤侖德正想說:“我就是斯比荷夫的爵爺;”但他還是忍住了,因爲他覺得不能當著別人的面和外人談話。于是他問他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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