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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軍騎士》第四十節

顯克微支作品

  格羅伐支雖然頗急于趕到茲戈萃裏崔,卻不能如願以償地兼程前進。因爲路實在非常難走。先是嚴冬、酷寒,漫天風雪掩蓋了所有的村莊,緊跟著而來的是大地解凍。

  盡管二月是叫做“盧蒂”[注],卻一點也沒有什麼可怕。先是密密層層、沒完沒了的迷霧,接著是傾盆大雨,溶化了你眼前潔白的積雪;時不時地還要刮起像三月裏經常碰到的大風;然後是大風暴的烏雲突然間被風兒撕得粉碎,一忽兒把它們趕得密集在一起,一忽兒又把它們驅散。狂風又在地面上的叢林裏咆哮,在灌木叢裏呼號,吹散了才不久以前還在保護樹葉和樹幹靜靜冬眠的積雪。

  樹林一下子呈現出一片黑se。草原被一片汪洋淹沒了。江河都泛濫起來。這種大shui只有漁夫感到高興,其余的人都像給禁閉在囚牢裏一樣躲避在自己的房屋和茅舍裏。有許多地方,村與村之間只能用船只來往。雖然有了不少堤壩、shui閘,樹林裏和沼地裏也有用大樹幹、原木以至整棵的樹架起來的道路,可是現在堤壩坍塌了,低shi地帶的樹樁更加使得行旅艱險起來,道路根本就不能通行。捷克人感到最難通過的地方就是大波蘭的湖泊區,這裏每到春天,解凍的面積比其余任何地方都要大。因此這條路對于馬匹說來特別困難。

  因此他不得不等了一個禮拜又一個禮拜,有時候等在小鎮上,有時候等在村子裏和農莊裏,當地的人都很愛聽“十字軍騎士”的故事,于是按照與地風俗,殷勤地接待客人和他的隨行人員,並且以面包和鹽報答他們。這樣一直等到春意已濃,三月也已經過了一大半,他才到了茲戈萃裏崔和波格丹涅茨鄰近的地方。

  他巴不得盡快看到他的女主人;雖然他知道,對他說來,她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高不可攀,卻仍然全心全意地崇敬她,愛慕她。但是格羅伐支決定先去見尼瑪茨科;第一,因爲他是茲皮希科派來見他老人家的;第二,因爲他隨身帶來的人都要留在波格丹涅茨。茲皮希科打死了羅特吉愛之後,根據成規,死者的十個侍從和十匹馬都歸他所有了,其中兩個人奉命護送羅特吉愛的屍ti到息特諾去了。茲皮希科知道他的叔父是多麼需要人手,就派格羅代支把其余八個人作爲禮物送來給老瑪茨科。

  這個捷克人到波格丹涅茨時,瑪茨科沒有在家;人家告訴他說,老人家帶著狗和石弓到樹林裏去了。但瑪茨科當天就回來了,他一聽到有一個重要的扈從隊在等著他,就趕來迎接客人,殷勤款待他們。他起初認不出格羅伐支,等他報了姓名後,老人家開頭嚇得要命,把帽子和石弓扔在地上,嚷道:

  “天啊!告訴我,他們打死了他沒有?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他們沒有打死他,”捷克人回答。“他身ti很好。”

  聽了這話,瑪茨科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直喘著氣;最後他深深地籲了一口氣。

  “贊美主基督,”他說。“他現在在哪裏?”

  “他上瑪爾堡去了,派我到這裏來報訊。”

  “他爲什麼要到瑪爾堡去?”

  “去找他的妻子。”

  “小心著,小夥子,天主在上,他去找什麼妻子?”

  “找尤侖德的女兒去了。說來話長,盡夠我們談上一整夜的,但是,尊敬的爵爺,請讓我休息一會兒,我疲乏得要命,從午夜趕路一直趕到現在呢。”

  瑪茨科便停了一會兒沒有問話,因爲他驚奇得說不出話來。等他定了一下神,就叫仆人在爐子裏扔些木材,給捷克人拿吃的來;然後他踱來踱去,指手劃腳,自言自語:

  “我簡直不相信我自己的耳朵……尤侖德的女兒……茲皮希科結婚了……”

  “可以說結婚了,也可以說還沒有結婚,”捷克人說。

  他現在才慢吞吞地談起經過的情形,瑪茨科熱切地聽著,只有在不大聽得明白這捷克人的話時,才cha進來問幾句。例如,格羅伐支說不出茲皮希科確切的婚期,因爲沒有公開舉行過婚禮。但是他斷定一定結過婚了,而且得到公爵夫人安娜·達奴大的幫助,並且是在十字軍騎士羅特吉愛來到之後,茲皮希科向他挑戰要訴諸天主的裁判時,才當著整個瑪佐夫舍朝廷把婚事公開出來的。

  “啊!他決鬥了麼?”瑪茨科喊道,眼睛裏閃耀著非常詫異的光芒。“後來怎樣?”

  “他把那個日耳曼人一劈爲兩,多虧天主賜福于我,把那個侍從也幹掉了。”

  瑪茨科又喘起氣來,不過這一次,神情十分滿足。

  “唔!”他說。“他是一個不可小看的家夥。他是‘格拉其’的最後一個子孫,但我敢擔保,不是最不重要的一個。當年他同弗裏西安人戰鬥時就已經大顯身手了……那時他只不過是個孩子哩……”

  老頭兒一再以銳利的目光注視著這捷克人,然後繼續說;

  “你就這樣拚命學他的樣,看來你說的是實話。我原來還以爲你說謊,現在我才相信你的確是輕而易舉地幹掉了那個侍從,何況你還折斷過那個條頓狗法師的手臂,這以前你還所倒過那頭野牛,那都是值得贊揚的事。”

  接著,他突然又問道:

  “戰利品豐富麼?”

  “我們繳獲了甲胄、馬匹和十個人,小爵爺送了八個來給您。”

  “他把另外兩個人弄到哪裏去了?”

  “他派他們送屍ti回去了。”

  “公爵爲什麼不派他自己的奴仆去?要知道那兩個人是不會回來的了。”

  捷克人聽到瑪茨科常常流露出的貪心,不由得好笑。

  “小爵爺現在不會把這些小事放在心上了。”他說,“斯比荷夫就是一筆大産業呢。”

  “大産業固然是大産業,那又怎樣呢,究竟還不是他的。”

  “那麼是誰的呢?”

  瑪茨科甚至站起身來。

  “說吧!還有尤侖德呢?”

  “尤侖德是十字軍騎士團手中的一個奄奄待斃的囚犯了。天主才知道他會不會活下去,即使他活著回來了,那又怎樣呢?卡列勃神甫不是讀過尤侖德的遺囑,向大家宣布小爵爺就是他們的主人了麼?”

  最後幾句話顯然在瑪茨科身上産生了深刻的印象;因爲他當時簡直手足失措,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茲皮希科已經結了婚這件事起初使他很痛苦,因爲他像一個父qin似的愛雅金卡,衷心希望看到茲皮希科同她聯姻。但是另一方面,他已經習慣于把這件事看作是無可挽回的了;何況尤侖德小jie會帶來那麼多財富,決不是雅金卡比得上的;何況她又深受公爵的恩寵,她又是個獨生女兒,嫁妝要多好幾倍。瑪茨科已經把茲皮希科看作是公爵的朋友,是波格丹涅茨和斯比荷夫的主人了;不僅如此,不久的將來還會當上總督。這決不是不可能的。因爲當時曾紛紛傳說,某一個窮貴族有十二個兒子,六個在戰爭中犧牲了,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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