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十字軍騎士第五十九節上一小節]你離了日耳曼人的魔掌。別害怕!我們馬上要到斯比荷夫了。你病了,但是主耶稣賜給了你慈悲。經曆了多少悲哀,流出了多少眼淚呀!
愛的達奴莎!……現在,一切都好了!你只會享受到幸福了。啊!我費了多少氣力找尋你呵!……我走得多遠呵!……哦!偉大的天主!……哦!……”
他深深歎了一口氣,哼了一聲,仿佛從口扔掉了最後一大塊壓得透不過氣來的石頭似的。
達奴莎靜靜地躺著,想要回憶起一件什麼事來,盡在思索。她終于問道:
“那末你沒有忘記我麼?”
眼睛裏兩顆淚珠慢慢地從臉上落到枕頭上。
“我怎麼能忘記你?”茲皮希科喊道。
這一聲呼喊流露出的感情比最熱烈的聲明和誓言還要強烈,因爲他始終全心全意愛著她。打從他找到她的那個時刻起,他就把她看做世界上最寶貴的人了。
又是一陣沈默。遠那個刈草農民的歌聲停止了,他又在磨大鐮刀了。
達奴莎的嘴又動了一下,但聲音很低,茲皮希科聽不清,便俯下身去問她:
“你說什麼,愛的?”
她又說了一遍:
“好香的花。”
“因爲我們就在牧地附近,”他答道。“我們馬上就要走,要到愛的爸爸那裏去了,我們也把他從俘虜中救出來了,你將永遠是我的。你聽得見我的話麼?你懂得我的意思麼?”
茲皮希科突然吃了一驚,因爲看到她的臉越來越蒼白,臉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來。
“你怎麼啦?”他驚惶失地問道。
他覺得自己的頭發都根根倒豎起來了,渾身掠過一陣寒顫。
“你怎麼啦,告訴我,”他重說了一遍。
“天黑了,”她低聲說。
“天黑了麼?怎麼,太陽正在照耀著,你卻說‘天黑了’?”他氣急地問。“你剛才還是神志清醒的啊!憑天主的名義,我懇求你,說吧,即使說一個字也罷!”
她依舊蠕動著嘴,可是連低聲說話都不行了。茲皮希科猜想,她是竭力要說出他的名字,她是在喊他。緊接著,那雙憔悴的手開始在她身上蓋著的毯子上抽搐。這景象一會兒工夫就過去了。現在,毫無疑問,她斷氣了。
茲皮希科又驚恐又絕望,開始呼天搶地,仿佛這一聲聲哀求救得了達奴莎的命似的:
“達奴斯卡!哦,仁慈的耶稣!……無論如何要等一等,等我們趕到斯比荷夫啊!我求你等一等!哦,耶稣!耶稣!耶稣!”
他的哀求驚醒了睡著的兩個女人,在附近草地上看守著馬匹的仆人們也跑過來了。他們一眼就猜到出了什麼事,統統跪了下來,大聲念著連禱。
微風停了。梨樹上的葉子再也沒有了沙沙聲。深沈寂靜的田野上只聽到一片禱告聲。
連禱結束的時候,達奴莎又張開了一次眼睛,仿佛要最後一次望一下茲皮希科和這個陽光照耀的世界。從此她長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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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女人合上了她的眼睑,就到草地上去采花。仆人們跟在她們後面。他們沐著陽光,在繁茂的草地上走著,好像田野上的精靈似的,不時地一面彎下身去采花,一面哭泣,因爲他們心中充滿了憐憫和悲哀。茲皮希科跪在擔架旁邊的影裏,頭靠在達奴莎膝上,一語不發,一動不動,好像他也死了。但是采花人繼續在各
采摘著金盞草、金鳳花、風鈴草和許多紅
、白
、氣味很香的小花。還在草原中
的小田地裏找到了山谷裏的百合花,在休耕地的邊緣上采到了些小連翹,每人采了滿滿的一大抱才停止。然後傷心地圍立在擔架四周,著手把它裝飾擔架,又在屍
上鋪滿鮮花,只有死者臉上沒有鋪花。這張臉在風鈴草和百合花的襯托下越發顯得潔白、平和、靜穆,好像是在長眠中的甯靜的天使。
高斯比荷夫不到三英裏路了。他們流了不少悲傷與苦痛的眼淚以後,就擡起擔架,向著森林走去——從那裏起,就是尤侖德的領地了。
男人們牽著馬匹走在前面。茲皮希科自己擡著死者,把擔架舉在頭頂上,兩個女人抱著多余的花束和草束,唱著贊美詩。沿著長滿草木的草地和灰休耕地慢慢走去,很像一個送葬的行列。藍
的晴空裏沒有一點兒雲,整個大地都沐浴在溫暖的、金
的陽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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