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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劉曉慶——不得不說的故事》流落街頭

中國人物紀實作品

  我坐上最後一輛小巴,到了深圳,我在街上徘徊,站在我們第一次到深圳時落腳的北guo風味大酒樓……不知怎麼走進了附近新建的新都賓館的咖啡屋。

  坐在吧臺前,我要了一杯咖啡,一首不知名的薩克斯音樂像一條繩索緊緊纏住我的腦袋,越來越緊…吧臺裏的鏡子映出了兩三天沒有洗臉的我,顯得我是那樣的邋遏……在那個記錄了很多傷心故事的小本子裏記下了我這時的心情:

  有生以來第一次坐在酒吧裏,除了鏡子裏反射的那個我以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你在想什麼?

  麻木!

  音樂在響,可是我好像什麼也看不見。

  我是一只孤獨的狼,和任何人都沒有關系,沒有一個人來跟我說一句話,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

  我的口袋裏連有幾個小錢,我不會被攆走。

  你是平什麼來了?爲什麼會這樣?

  在你本命年的春節,一顆苦透的心……

  望著鏡子裏的我,舉杯祝福吧!向那個我告別吧!

  再見!死去吧,陳guo軍。別再自賤了。

  劉曉慶,我永生永世地恨你、咒你……哎!還是願你幸福吧!

  這是一杯酒加咖啡,是我要的,那是我自找的,自作自受吧!

  算了,感想千千萬,怨語萬萬千,沈默吧!像死一樣。

  記住,不要再提起這最丟人的春節,如喪家之犬流落街頭。

  一只狗,瘍皮狗。俊瓜狗。

  別再多愁善感,回家去吧,這個沒骨氣的東西。

  告別了,過去的生活。

  當我算賬的時候,才發現,這一杯咖啡竟要花掉九十三塊錢。哼,看來,我回家的路費真成問題了。

  即使到了這份田地,我仍然把一百塊錢交給小jie,然後潇灑他說了句:“不用找了。”真是窮大方。

  離開了酒吧.漫步在深圳街頭,只有我一個人在這樣的冬夜裏用腳步勾畫著悲哀的情緒。

  路邊有一個建築工地,用防護網圍著,裏面當然沒有人。我走進去,找了一塊幹淨的shui泥地,吹走上面的浮塵,把相機用背包包好,枕在頭下躺了下來。

  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清晨了,但天還沒有亮,人們大概依然沈浸在狂歡後的疲憊裏,在溫暖的房間裏做著預示一年吉凶的夢。

  我也累了,很累……不知什麼時候,也人夢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已是旭日東升。

  工地前面就是一個公共汽車站。這時候,手裏拿著各式各樣的氣球的人們已經在那裏等車,准備四chu拜年去了;小孩子們穿著鮮豔的花yi服,在人群裏活蹦亂跳。一支舞龍隊敲鑼打鼓地從街前走過,也不知道那位好心的年輕人在不在裏面,是不是已得到了許多紅包……

  即使是這樣亢奮的氣氛,也無法感染我這個無家可歸的“流lang漢”。我不知是太困了,還是好不容易才麻木的大腦不願意接受痛苦的刺激,我又睡著了。

  再睜開眼睛,已是豔陽高照。

  街上的人少了許多,在旁人眼裏的這種難得的甯靜,更使我即使躺在太陽底下也照樣寒冷不堪。哎!這麼冷,我爲什麼不多帶幾件yi服?哪怕多帶一件也好啊!

  想著想著,又睡了。

  一天裏。我就是這樣醒醒睡睡,連動也懶得動。回北京時才發現,我的胯骨和踝骨附近,壓出大片的青紫。

  當我好不容易完全恢複意識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了。街上還是有行人過往,可是他們准也沒有注意到網子裏還有我這麼一個人。

  我慢慢地爬起來,頭暈目眩的,痛得天崩地裂,牙齒在嘴裏激烈地磕碰著。我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不遠的地方有幾個破紙箱子,大概是以前露宿街頭的人留下的,現在,連他們都不用了,都回家了……

  我支撐著挪過去,把那幾個紙殼撿過來,連想吹也沒力氣吹了,墊在身子底下,又昏睡過去。

  醒了,冷。

  再醒。渾身燥熱。

  又醒了,幾點涼意激在滾燙的身ti上,開始下雨了,雨下得很大。我不得不往裏挪著身ti

  兩個女孩頂著手袋跑進防護網,在我不遠的另一根shui泥柱子旁站下來避雨。小姑娘們興奮地談論著什麼,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後來,還是那個高個的看見了我,于是,我聽到了大年初一的第一句話:“那個人是不是死了?”

  兩個女孩向這邊探了探頭,又害怕地縮了回去。我怕嚇著她們,連忙說:“不要怕!我還活著。”

  看來我的聲音也不能使她們相信自己沒有遇到鬼,那邊半天沒有聲響,終于,兩個女孩頂著書包逃掉了。

  我死了?怎麼會?我不禁爲自己和那兩個女孩之間的問答搞笑了。

  過了一會,也許是那兩個女孩的緣故,來了一個警察和一個打更的老頭。把我從地上叫了起來。

  也許是出于一種職業習慣,或者是因爲愛面子的本能,當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臉上已帶著微笑,好像還是很qin切很惬意的那種。

  警察自然又是一番盤問,然後我又是拿出身份證和工作證來解釋。哼!這個節過的,盡和警察打交道了。

  那位警察用于電筒在我臉上和工作證上照了半天,還是將信將疑,“你到這幹什麼來了?”

  “哦,我們正在搞一個作品,其中有一段流落銜頭的情節,怎麼也找不到感受,所以我出來titi驗。

  “還是你們搞電影的lang漫,大年初一的晚上,出來ti驗生活!”警察終于相信了。

  那位打更的老大爺也笑了,“看著電影上一晃而過,想不到你們還這麼辛苦。”

  我沖他們笑著月是渾身卻抖個不停,我快支撐不住了,也不知道這樣勉強的笑容能維持多久。

  他們大概也看出我在發抖了,眼裏露出關切的目光。

  不行,我已經堅持不住了,所以,還沒等他們問寒問暖、就強笑著說:“過一會有朋友來接我,你們去忙吧!”

  兩人放心地走了。

  我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一下子,我仿佛掉進一個巨大的冰窖,渾身上下都冷冰冰的。

  街上的行人已經不是在走了,而是在雲霧裏緩慢地飄。路燈也在空中遊離,好像是鬼火。一輛輛車從街上駛過,明亮的車燈透過防護網,燒的著我的身ti……整個世界都在搖晃,搖晃……

  嘴裏像堵著什麼東西,令我有窒息的感覺,應該把它吐出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吐,不能。堵在嘴裏的是我的心,如果吐出來,我也會像那些行人一樣飄起來的。

  昏睡過去,又醒來,還是被雨淋醒的。

  那兩個女孩又一次頂著手袋跑進來躲雨。我估計,那時已經是初二淩晨兩三點鍾了。看來,這兩個女孩是在附近做黑夜生意的。住chu離這也不遠。

  這回,我似乎已沒那麼可怕了,她們湊過來,也開始了“盤問。”

  還是那一番謊活,可是騙得了警察,卻騙不了這兩個經常與男人打交道的女孩。“哼,要是來接你,早該來了,你不用騙我們。”那個高個于很大方地又問一句:“大哥,你怎麼了?大過年的!”

  聽口音。她也是個北方人。雖然不至于兩眼淚汪汪,但這種老鄉相見的qin切也使我心裏熱乎乎的。

  “你是不是病了?高個子伸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

  記得和劉曉慶一起寫《我的路》時,我曾經說過:“一滴shui並不珍貴,可是把這滴shui放在上甘嶺就無比珍貴了。”

  她過來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額頭一一一這個素不相識的女人,這個平時我看不起的女人,這個很多人提起來都嗤之以鼻的女人,並沒有喪失那種善良的大xing。她摸了一下我的額頭……

  我並不想把她和哪一個人作比較,但生活這樣不經意的剪輯使我愕然了。

  萍shui相逢,在昏暗的燈光裏她可能都看不清我的模樣,在我的心目中,她也不過是一個昏黃的輪廓,甚至沒有五官。可是,多少年來,每當我想起這個女孩的舉動,就會激動不已。也許,她就是那個春節裏,上天派到我身邊的天使吧!

  矮個子女孩拿來一瓶葯,還有一大瓶可樂。

  她們把葯送到我嘴邊,幫我服了下去,還囑咐我要四個小時吃一次,葯才會起作用。

  我記得很清楚,那個女孩慢慢地跟我說:“大過年的,我們的生意也不好,要不,再給你留兩個錢。

  我怎麼能要她們的錢呢?“不,不,我有錢,真的有錢。”

  緊接著,她又問我:“你這裏有朋友嗎?有電話嗎?我可以幫你打,讓他們來接你。”

  我能怎麼辦呢?我知道我既不能告訴她們我朋友的電話,也不能用她們的錢,因爲那是她們的辛苦錢。

  我法律上的妻子離我並不遠,我不知道如果我把她的電話告訴這兩個女孩,她們一個電話打過去,她知道我病了的消息後,會不會趕來。

  會的,這一點不容我置疑。只是,我不想給她任何補償的機會了,在我心裏,她連這兩個上“夜班”的女子都不如。

  我只能用這樣的手段來報複她!

  如果不是發生了後來的事情,也許我會把我的地址留給那兩個女孩。可是這時.來了一個矮胖的女人,她穿著一條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一扭一扭地走了過來。她對那兩個女孩說:“你們死了心吧!他這種人,怎麼會看上你們jiemei?還不快回去!要不,我告訴大哥了。”

  顯然,“大哥”這個名詞是她們所懼怕的,女孩們什麼也沒說,乖乖地跟著那個胖女人走了。

  不知什麼時候又睡著了,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遇到了一件我永生不能忘記的事情:我的身上蓋著一chuang破舊的毛巾被,上面還有一件雨yi

  當時,我禁不住哽咽了。

  我知道,這一定是那兩個女孩偷偷送來的。

  這使我相信了,世上還有善良,還有溫情,還有素昧平生的熱情相助。

  滴shui之恩,當以湧泉相報!遺憾的是,我不知道那兩個小jiemei的姓名,也無法報答她們對我的恩情了。如果她們看到這本書,希望她們想起當年的這個春節,如果能和我聯系的話,這將是我很高興的一件事。不管她們做著什麼或者做過什麼,我都把她們當做我的朋友。

  也許是葯起了作用,也許是那舊毛巾被的溫暖,我的感覺好了一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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