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爲了湊熱鬧,而且,湊這種熱鬧還可以頂著一個挽救同志的高帽子,何樂而不爲呢?所以,大家打著幫助同志的旗號,對我的事情報以空前的熱情…
在長影,對我的批評和幫助越發地激烈起來。我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准備離開長影回佳木斯去,或者到伊春的一個小文化館裏當一個默默無聞的管理員。
我之所以這麼恐懼,是因爲我在長影的文件裏看到這麼一條,未經領導同意,擅自離廠滿十六天音算自動離職。在組織掌握的時間表上,恰恰有一次,我犯了這樣的錯誤,未經領導間意離廠超過了十六大。如果嚴格地按工作日算,把法定休息的堰期天刨除去,就不足十六天。可是,如果廠裏抓住這點不放,算我自動離職,我良是沒有辦法的。
那個階段,在長影這個家一流的藝術團
裏。有一個遲某某被抓了,這件事搞得大家非常緊張。他是在攝製組外出拍攝的時候,和當地的一些流氓分子一塊,參加了流氓團夥,因爲犯了事被捕了。這仿佛一個巨大的信號彈,把所有人的目光部集中到了演員劇團上來…
本來,演員在電影這個行當裏就是大家都非常看重的。同時也是大家都不服氣的部門,想想也很有道理:電影的臺詞是編劇寫的;演員的表演是導演的啓發、幫助下完成,並經過導演通過的:電影的銀幕造型是攝影師努力刻畫的:電影的用光是照明工人頂著高溫,一絲不苟地布置的;即使演員手裏的道具和演員臉上的化裝,幾乎演員身上的一切都是別人的勞動而當一部影片獲得成功的時候,所有的光環卻都集中到了演員的身上。所以。難免會有人産生不滿的感覺。
有人說演員是活道具。當然,我並不同意這種看法,可是因裏很多人都這樣認爲。演員實際。上是編劇、導演、攝影、燈光等各個製片部門的勞動堆積的一個載,可是,在影片結束獲得成功的時候,那些貪天功爲己有的也恰恰是演員們。
正是因爲多年來積累的看法,所以在那個時代,演員劇團裏流行著這樣的行活,演員在廠外是大爺,在廠內是孫子。
這一次,由于遲某某被抓了起來,好像所有的演員都不是東西了。自然,繼遲某某之後,我成了衆目瞪瞪之下的焦點人物。人們在懷疑著,也在互相傳著:下一個被抓的是不是陳軍?
學習會上,同志們都非常熱心地幫助我,積極踴躍地發言。幾乎大部分同志都相信,我的問題是嚴重的。
雖然大家談的都是私演私分的問題,可是,每一次的私演私分,都是你和劉曉慶搞在一起,而且,在《心靈深》的時候,你們還搞得滿城風雨。雖然大家沒有明說出來,但是話頭話尾也指桑罵槐地批評著,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你陳軍雖然沒有被抓住尾巴,但是,你和劉曉慶的問題是不言而喻的,希望你理解組織上對你的一片苦心,希望你能懸崖勒馬。很多老同志對我批評的時候。是那麼苦口婆心,甚至是聲淚俱下。
我擺出一副非常虛心的樣子,記錄著每個人的談話。
事隔多年,我又拿出了這個筆記本,看著上面記的“語錄”。那上面,按順序記下了所有人的發言,而且,在我認爲重要的地方還打上了著重符號。
突然間,我意識到.我這難道不是在翻變天賬嗎?
我想當年那些老同志,真的是出于一片想要挽救我的好心。真的是想把一個正在懸崖邊緣即將掉下去的同志拉回來,放在安全的地方,因爲,在他們的眼裏,過去那個剛剛從部隊上下來的陳
軍是多麼好!可不能讓這個同志掉隊啊!可是當時,我一直認爲他們在整我。過了這麼多年以後,當我重新在看這個筆記本的時候,我發現,也不盡然。
人是複雜的,人的社會活動匕是複雜的,不可能找出那種純而又純的情感,他們當時的想法,也不是純粹的,在他們眼裏,是爲了救我,可是在我的眼裏確實是他們不知出于何種目的在整我,也許,就那件事本身來說,兩種成分兼而有之吧。只不過真的救人並不是靠這種運動,這種運動往往會産生相反的結果。
記得,那些運動所留給我的就是緊張、不安的感覺,好像時時都會傳來令人汗毛直立的消息。
一天下午,又是開這種幫助我的會。我還是坐在那個挨批的人應坐的門口的位置上,窗外的光線一絲不苟地傾瀉在我的臉上,令我每一個不謙虛的表情都能夠讓坐在背光的領導們看得一清二楚。
一位老同志反複地發言,有些上了年紀的女同志,更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批評,有人甚至談到了趙雅氓,談到了我的兒子,指責我心狠,不負責任等等。由于這個問題不是批判的主題,也惟恐我會抓住什麼把柄反擊,所以只是點到爲止。
我還是在那裏謙虛地記錄著。突然我聽到了身後的走廊裏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腳步聲到我們門前時,停住了。我一回頭,發現幾個穿著便裝的人在那裏面元表情地站著,從我的判斷,這幾個人是警察,好像是准備要抓什麼人。
我心裏一陣緊張,該不是來抓我的吧?!
其中的一個對我(因爲我坐在門口)說,“馬書記在哪裏?…一開口,滿嘴的山東口音。
我一下子放了心,即使有人來抓我,那麼不是北京的,就應該是長春的,不會是山東口音…
馬書記出去了。
一位比我年齡稍長,在很多電影裏扮演過很多角的同志繼續在那裏語重心長地批評著我,感情是真摯的,態度是嚴肅的,批評是有理有據有節的.表情是准確豐富的我的耳朵雖然在聽著他的批評,但是,我的心卻到隔壁去了,因爲團長和書記在那裏我感覺,他們在裏面的談話燈像很嚴肅,氣氛也不是很對,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大家部不約而同地停下來。因爲演員個個都是很聰明的,他們對這些很敏感,從這種突然來訪,和隔壁偶爾傳出的說話的語氣,感覺到不是什麼好事情。
馬書記開開門,瞅了瞅我。我的心一下了提到了嗓子眼,可是,他的視線又從我的臉上移開,掃到了剛才那位很興奮地批評過我的同志臉。“某某某,你出來”
某某某聽到了書記叫他,遲疑地剛剛站了起來,書記身後的那些人中的一個就走到了屋裏,問他:“你是某某某嗎?”
“啊!我是某某某,”
“你被捕了”
真有戲劇,他的批判稿還沒有說完,而且,他那義正辭嚴的話語也確實感動了我,可是,就,眨眼之間,他——那個正在冠冕堂皇地批評著我的他一一一被抓了起來,手铐在衆目睽睽之下.铐在了他手上剛才那些批評我的人們也變得疑惑了,也許他們在想,是不是抓錯了?
人馬上被帶到了隔壁團長的屋裏,這邊的組……
我和劉曉慶——不得不說的故事戰爭結束了,誰勝了?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