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對每個人的含意和標准都是不同的,對我來說,能和自己心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便是莫大的幸福。
所以,離開安心的日子就成爲我從未驗過的一種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心緒惶惶。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我的幻想一天一天地破滅。我原來還曾心存僥幸,希望安心只是因一時情緒混亂而離家出走,她走幾天心情平定了想我了就會回來的。我每天下班回家開門時都幻想屋裏會有燈光和聲響,門一開安心會撲過來偎在我的懷中,哝哝說著抱歉和想念的話。但每次把門打開時屋裏都是漆黑一片寂靜一片,這什麼聲音都沒有的黑洞洞的屋子讓我一次一次的,心死如發。
那些天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打電話給清綿群衆文化館和南德緝毒大隊的老潘,向安心的母和老潘打聽安心的下落。安心母
說不久前他們曾接到過安心的一個問候父母兼報平安的電話,此後再無她的音訊。老潘則幹脆告訴我,安心自上次傷好離開南德後就從沒跟隊裏聯系過,這兒沒人知道她的消息。入秋之後我再打電話者潘的手機總是無人接聽,安心母
的電話似乎也換了,打了無數遍總是占線的聲音。那占線的嘟嘟聲一遍一遍地,讓我的心情從燒灼漸漸變得冰冷。
我再次給安心的父母寫了信,信還是寄到清綿群衆文化館的。八天過去了,兩周過去了,那信石沈大海,沓無回音。一個月之後,郵局竟然將那封信原封退回,信封上歪歪斜斜地貼了一張打印的條子,上說:查無此人。
我拿著那封退回來的信,足足愣了半個小時!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我一天一天地麻木起來,不再期待奇迹發生。我下了班甚至不再回家,我不想一個人回到那黑暗和寂靜中咀嚼淒涼。要麼睡在單位,要麼和同事一起出去深夜泡吧花錢買醉,醉了就大聲說幾個葷段子,讓心痛的感覺在無痛的笑聲中被酒精磨掉。我很久很久沒到酒吧去了,那燈紅酒綠擁擠嘈雜的地方像一個曆史的標志,讓我在幾秒鍾之內閃回了自己的過去。所有曲折坎坷,所有思恩怨怨,都在我眼前毫無秩序地湧過,湧過之後我仿佛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醉眼迷離,混混饨饨,我恍惚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從來不曾經曆任何刻骨銘心的相遇,這讓我越來越渴望和放任那些深夜的酩酊大醉,因爲清醒時總能找到一些知覺,包括我早已厭倦的傷心和苦悶。
在酒吧那種地方經常邂逅的,是過去那幫半熟不熟的狐朋狗友,還有和我曾經交往過的那些女孩子。碰上狐朋狗友大家總要在一起胡侃一通,都是些無關宏旨的廢話。對那些女孩子我刻意回避和冷淡她們,看到她們會讓我情不自禁地進行某種對比,和安心比她們全都俗不可耐,全都讓我沒有興趣。我不願因爲這種對比而再想安心。安心已經走了,不再回來了,不屬于我了。我曆史中的這一頁,不管多麼纏綿動人,已經徹底翻過去了。翻過去的曆史永遠不會再翻回來,我一味陷落在往事中只能是自己折磨自己!
在酒吧我還碰見了劉明浩,只碰見了一次。他和幾個做生意的朋友在一起,沒精打采地喝著酒,人顯得很老。他說他快和李佳結婚了,所以不方便總出來胡混。他問我現在幹什麼呢怎麼一夏天見不著人啦。我沒說我和安心去雲南的那一段事,那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我心情不好不想向任何人唠叨,不想拿自己的呼噓去換別人的驚訝。我只是淡淡地說我現在在一家賽馬俱樂部上班呢工作太忙,你朋友當中有愛好騎馬的嗎你介紹他來。劉明浩要了我的名片,說他就愛騎馬有空過去看看你們那兒遠嗎?我說:不算遠,出三元橋往東開車十分鍾就到。他問:那安心呢,她在哪兒上班呢?你們的事兒到底辦了沒?我沒接話,不置可否。他又說:這女孩的本事我沒想到有這麼大,生生把你給變了一個人,你現在也不愛出來了也不愛說話了什麼事都不跟哥們兒說了我以後結了婚可千萬別成你這樣。我悶頭喝酒,喝幹了酒沖他笑,我笑著說我跟安心早吹了,真的,騙你王八蛋。他半信半疑地笑:你們又吵架了吧?你們倆都是小孩子,在一塊吵架是正常事,吵吵就好了。我喊服務生拿酒,說:我們真吹了,吹好長時間了,她都走了,大概回老家了。劉明浩看我表情,有點信了:爲什麼呀?是你的問題還是她的問題?還是因爲那孩子的問題?我不說話,又接著喝酒。劉明浩見我情緒不好,就擺出一個戰壕戰友的架式,安慰我說:咳,我和李佳,這以後的日子還不知怎麼過呢。我跟你一樣,弄不好到頭也得吹!孔老夫子說得好,惟他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我和劉明浩,也有恩怨,但我們還是朋友。我也搞不清劉明浩這種人是君子還是小人,難養不難養,可交不可交。但無論怎樣,劉明浩都是我人生中一個特別的角。我的經曆中出現的三個最重要的女孩子,都是因爲他而認識,而交往的。
那天我和劉明浩都喝醉了。我們半夜三更歪歪扭扭地晃出酒吧,走在馬路當中攔出租車。分手時劉明浩口齒不清地沖我大聲叫道:“嘿,楊瑞,想開點兒,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趕明兒大哥再給你發一個好的來!你現在喜歡生的還是熟的,啊?”
我揮揮手,什麼都沒說。我揮完了手就鑽進出租車,一進車子我就吐了,吐了一座位。司機鑽出駕駛座,拉著我非要我賠錢不可。劉明浩也過來了,我們兩個醉鬼和那個倒黴的司機糾纏了半天。後來我也忘了賠沒賠錢,後來我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就回了家,好像是劉明浩送我回來的……一切過程都忘得幹幹淨淨。
漸漸的,醉過幾次之後,我的心情平靜下來,不那麼要死要活了。我在賽馬俱樂部的經理和同事們的眼裏,又恢複了正常。
他們後來也都知道我那一陣的神魂顛倒是因爲失戀。經理讓我做了幾個星期的後勤工作,後來見我沒事了臉如常了便又讓我坐回到值班經理的寫字臺上,每個人都爲我能走出這場痛苦而感到高興。
我“官複原職”後的第三天一大早,會所裏就來了一個客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兒。她一進前廳就直奔值班經理的臺子這邊走來,走到我面前不請自坐。我那時正接著一個電話,是一個老外打過來預訂宴會的,我一面向那位在我面前坐下的女客打了個抱歉請稍候的手勢,一面記下電話裏那老外提出的時間、人數和有關要求,然後和他協商了價格、場地和臺形等等。打完電話我暫時沒有整理這份亂糟糟的記錄,擡頭向對面那位女客投去溫文爾雅的職業化的微笑,但那微笑只“職業”了幾秒鍾就立刻凝固在我驚訝的臉上了。
我們互相注視著對方的眼睛,我說:“哦,你是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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