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晃三年,明夷子及大呆山人師徒道行劍法自然愈加精進,取寶的人卻從未見他再來。內中只黃潛一人志壯心苦,眼看師長、同門日益精進,自己每日只能打坐習靜,徐養氣機,休說飛仙劍法不能從學,連尋常武術都不能習練,還得徐壓盛氣,強自斂抑,以免舊病加劇。先是真個苦痛已極,直到三五年後方將銳氣挫平,歸于純靜,把以前躁妄之氣磨去個幹幹淨淨。好容易盼到第七年上,這日明夷子忽然取出半葫蘆丹露,與一百零八丸丹葯,命分三次一日服完,黃潛本來常服仙葯,自從矜平躁釋以來,明知銀肺草早已長成,兜率仙芝移置洞中,經乃師日用靈葯培植,更比從前肥茂,也不再像從前時常過問,一心靜等時機之來。這日眼葯三次,夜間打坐,忽然腹痛慾瀉。便後歸座,猛覺髒腑空靈,氣機流暢,迥異平時。當時還不知數年苦盼的靈葯仙草,已經乃師煉製成了丹露,自己已在日間服用。正在奇怪,明夷子忽然走來,笑對黃潛道:“這些年,著實難爲了你,今日是你難滿之日。今日所服何葯可知道麼?”
黃潛聞言,驚喜交集,慌忙下拜請問道,“弟子自從受傷以來,多蒙恩師賜救,得保殘生。嗣由終南移居大行,本已無多痛楚。不料一時疏忽,練劍犯病,幸得恩師靈丹,雖未大礙,但是平日稍爲過勞,前便自脹痛。今早起連服三次靈丹、仙露,先是
前脹癢,抓撈不著,適才走動了一次,立覺髒腑空靈,迥異從前。聽恩師之言,那靈丹、仙露定是銀肺草和兜率仙芝所煉製的了。”
明夷子道:“此二靈葯已早成長,別的配葯也早煉製備用,只緣你災厄未滿,遲遲至今,昨晚方將二葯化爲丹、露。因純陽真人丹書也載有此葯製服之法,較我所知尤爲精美,此葯服後,立時便要化腐生肌。你肺腑受傷震裂,全仗我的丹葯培養,苟延命,諸凡勞頓不得。學劍首重煉氣之功,肺司吐納,最關重要,更難學習。服葯以後,肺葉生長,才得萌芽,又當它化腐分淤之際,怒固不宜,喜亦有害。你多年魂夢懸念,無非此葯,一旦如願,即便近來躁妄之氣已平,當時也難免欣喜如狂,新肺脆弱,怎禁得起?一時如不能平心靜氣,喜極而肺葉大開,將所化血汙吸入肺內,或是稍有傷損,不特服葯費事,或者還有大礙,故此事前不使你知。如今殘肺淤血俱已下盡,新肺成形,病
複原。如自明日起便即練劍,日後成就只能與你姚、金二師弟相伯仲,報仇僅夠,要想傳我
缽卻不能。不如借新肺成長之機,仍照往常一樣,譬如未服靈葯,每日還是打坐靜養,學那上乘內家功夫。你這幾年來初步坐功頗有根底,再由此精進,只須年余,根基便能堅牢。那時你將!日日武藝溫習,由我從旁指點,略傳一些防身劍法,暫且做個人間能手。索
下山,不辭艱苦卓絕,受盡跋涉艱難,徑去利物濟人,使新生靈腑依次磨練,不假人力,逐漸自然堅韌。你有此秉賦,又因禍得福,去腐朽而生仙肌,無殊
胎換骨。等兩三年外功圓滿歸來,重新向道,作我傳人,豈非絕妙?有此二途,由你自擇回話。”
黃潛聞言,略一尋思,躬身答道:“弟子近年心平氣斂,已知萬事有定,慾速不達。既承恩師明教,弟子情願甘受苦難,不敢急進,以負師門厚期了。”明夷子聞言,喜道:“適才見你聞說服了仙葯,病已痊愈,雖然不免喜形于,神態卻甚沈穩,今又這等說法,足見涵養功深。吾道不孤,好自力之,我不患沒有傳人了。”黃潛見師獎許,益發心中謹慎自勉,以期大成。第二日,大呆山人師徒也向黃潛道賀,又各勸勉了一番,過了些日,黃潛方得溫習舊業,本是會家,又得明夷子指點,自然突飛猛進。
一年後,明夷子說黃潛的武功,人間已是無敵,足可下山行道。因爲迩來各異派廣收門徒,與峨眉、青城諸派相抗,到橫行爲惡,恐狹路相逢,不是對手,除賜給一口仙劍用作防身之具,另傳了兩種臨危應變法術。黃潛聞命,一一謹記,臨行拜別,向明夷子請問,下山之後應往何
。明夷子笑道:“滔滔天下,哪裏都有不公平之事,苦痛呻吟,待救之人正多,只要留心,隨時可遇,你只任意所如,自有遇合,無須指定。吾門最忌貪盜,即便遇著好惡豪強,移富濟貧則可,也不能分潤盜泉,沾染分毫。你當初上山時帶有一些散碎銀兩,省儉度用,足敷你一半年的用途,過此即有遇合。留此無用,可全數攜去。外功圓滿,爲師自會接引,中間也還有相逢之期。你姚、金二師弟不久也當奉命下山行道,不出一年,即可謀面,你一人先行吧。”
黃潛聞言,猛想起那銀乃姑父所贈,暗忖:“自己從小寄養他家,多蒙恩育,愛如生,與表兄情好,尤爲莫逆。多年未見,也不知他家光景如何?以前屢次請師占蔔,俱未明言。此去下山的途徑方向,師父既未指定,何不先往京城探詢他家行蹤,一敘渴想,也免他父子懸念;就便沿途行道:豈非一舉兩全?”便和明夷子說了。明夷子只說:“由你由你。”並無他言。黃潛知道師父要使自己多受艱難,飽經磨練,如間顔家此時究竟在籍在京,蹤迹近況,必不肯說。只得拜別師長,與姚、金二人依依判袂,獨自離了太行,往京城進發。
黃潛才一出山到了城鎮,便見四民疾首蹙額,憔悴呻吟,仿佛災厄甚重。間他們卻又不肯明言,吞吞吐吐。先還以爲天時不順,偶值饑懂。後見茹苦含愁之狀各地皆然,一查年歲並不荒旱,而官貪吏酷,民不聊生,餓殍載道,盜賊群起,人心惶惶,恍如大難將至。細一打聽,才知好逆閹豎權勢日重一日,官吏希顔承旨,競建生祠;賄賂公行,幾于市中交易,計官論值;加以橫征暴斂,刑賦繁苛。鬧得人民敢怒而不敢言,所以造成一路上的霾淒苦景象。
黃潛暗忖:“姑父爲人正直忠義,昔日權閹初用,尚未過分橫行,尚且疾首痛心,不慾與之井立,如今閹焰高漲,積惡已極,豈能容忍?即使不批逆鱗,爲除好,也必歸隱故鄉,以遠危難。看神氣,此時絕不會還在京城留戀,去了也是白跑。”又一想:“一路行來,離京只二三百裏,憑自己腳程,如不途中留連,半日即至。就算姑父、表兄歸隱,京寓總還留有家人,也可以打探出一個蹤迹。等打探出他父子或是還鄉,或是外任,再行趕去,也可早見些日,省得又撲個空。自己既以利物濟人爲念,閹狗如此好惡,縱因形格勢禁,不能立時下手將他除去,也當一探虛實,爲異日下手之地。”想了想,還是走一趟爲是,便把腳步加緊,仍往京趕去。
這時魏忠賢正是權傾朝野,勢力滔天。義子幹兒,朋比爲好,自不必說;連門下家奴厮養,也都倚勢……
青城十九俠第31回 往事怆神 銳身急難 故人第宅招魂祭 長路關山仗劍行未完,請進入下一小節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