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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人爾依》靈魂的葯物

第2小節
阿來作品

  [續行刑人爾依靈魂的葯物上一小節]仇恨。這是一個新的話題,喇嘛這才把披垂在臉上的長發撩起來,認真看了這個將來的行刑人一眼。這一次,爾依看到了喇嘛的眼睛,冷靜下面有火焰在燒的的眼睛。他看懂了那雙眼睛是說,你說下去。但他說,我已經說完了。二少爺說,可能要發生什麼事情了,我看他有點高興也有點害怕。爾依看到喇嘛眼裏閃過一道亮光,但很快就熄滅了,像是雷雨天裏沒入深淵的閃電一樣。然後他一擺腦袋,頭發又像一道簾子挂了下來,這沒有she頭,也就兔除了對事情表示態度的家夥,又深陷到他的沈默裏去了。爾依聽了一陣窗子外面喧嘩的shui聲,才起身離開。他其實並不要人家指點他什麼。誰也不能改變自己成爲一個行刑人的命運。但他需要有人聽聽他的傾訴,那就只有這個沒有she頭的人了。

  爾依直接對兩個怪客說,如果你們找那個東西,那你們就想想是誰把這東西帶到這裏來的。

  兩個人看看他。他也並不掩飾,說,當然去了興許就會被抓住,那樣明天我們就有活幹,只是不知道砍手還是砍頭,好在晚上最多用手摸,眼睛看不到,不然還要挖眼睛,那活兒大麻煩。他的話至少說得兩個人中的一個毛骨悚然。吃過晚飯他們早早睡下,半夜裏就起來出去了。快到天亮的時候,兩個人就給抓住了。人們感到十分興趣的是,他們不是給二少爺手下的人抓住的。他們進入的房間裏滿是捕老鼠的夾板。先是到chu亂摸的手,然後是鬼鬼祟祟的腳給到chu都是的夾板夾住了。而頭人的寨子上上下下都沒有一點聲音。兩個人沒有逃走的希望,才自己大叫起來。有人起來堵上他們的嘴又去睡了。終于捱到天亮,頭人起來叫人卸了夾板,綁起來押往土司官寨,可氣的是,那個頭人對土司通報時不說抓到飛賊而是說兩個老鼠撞到夾子上了。

  兩個來客氣得不行,等人取了口裏堵著的東西立即大叫,說自己不是什麼耗子,而是白瑪的土司手下,都是有猛獸緩帶的人,願意被殺頭而不願受到侮辱。老土司說,本來兩個人都要死,既然是那個好鄰居派來的,那就選一個回去報信吧。行刑人和兒子一起來到刑場上。爾依把客人留下的隨身物品都帶來了。他笑笑說,我不是給你們講過嗎?其中一個就唾了他一口,說,來吧,殺一個沒有武器的人吧。將來看到拿武器的人可不要打抖。小爾依把刀背在身後,盡力不叫人看出他的戰抖,但他止不住,覺得人人都看見了,人人都在背後露出了譏諷的眼神。心裏立即就從羞愧裏生出仇恨了。他恨恨地說,不,我等你拿了武器再來殺你。走到那個被他用手量過脖子的家夥面前,他說,夥計來吧,我說過我只要一刀。父qin想問他行還是不行。但他的刀已經在一片驚呼聲裏砍下去了。他還找不到進刀的角度,結果給血噴了個滿頭滿臉。他看不到那頭已經掉到地上啃泥巴,又一刀下去砍在了行刑柱上。父qin替他揩去臉上的血。他對父qin笑笑,說,太累人太累人,我還不知道殺人是這麼累的,太蠢了,真是太蠢了。父qin知道下面的活要自己來幹了。當然那活很簡單。另一個人要活著,要把崗托土司給自己的“偉大的好鄰居”白瑪土司的問候信帶回去。信裏說了什麼話我們不得而知,那個少了一只手的人在馬上昏昏沈沈地回到主子那裏,土司看了信口裏立即就噴出鮮血。但是他說,這個人想引我打仗,但我們不能打,不能打呀。都說崗托土司從漢地得到了一種打人像割草一樣的槍,叫機槍,我們可沒有草那麼多的人啊!

  爾依第一次殺了人,累得在chuang上躺了兩天。又過了幾天,身上tui上手上才慢慢有了力氣。父qin安慰他說:“開始都是這樣的。何況你還小,你才十幾歲嘛。不只是你累,我也很累。”

  兒子卻說:“父qin累了嗎?那好,你可以向土司告假了,因爲我什麼都可以幹了,沒有我幹不了的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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