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風中黃葉第四節上一小節]黃蘇子臉紅了,她忸怩了一下,然後低語道:“其實……其實……我是一個人住……。也沒什麼人打擾。”
許紅兵說:“我知道,可有這裏的氛圍嗎?”
這一說,黃蘇子便認可了許紅兵的主意。她已經開始了興奮。渾身的血都在快速奔湧,骨頭也開始酥軟。終于,她和許紅兵之間有故事了。
許紅兵仿佛輕車熟路,很快他們就租下一間房。房東自稱姓馬。許紅兵就叫她馬嫂子。房間不大,約有11個平米,中間擱有一張和一面大鏡子。鏡面已經不明亮了,霧霧的,四角都是陳舊的痕迹。卻沒有衛生間,只一只馬桶。馬桶呈著朱紅漆
,座圈已
落得斑斑點點,露出木頭。
燈光很暗,許紅兵同房東交涉完畢,進門來沒說一句話,便撲到黃蘇子身上,令等待接吻和溫柔撫摩的黃蘇子猝不及防。黃蘇子轟然倒在上,
單上一
令黃蘇子形容不出來的氣息,一下子撲入她的鼻中。黃蘇子想說點什麼,卻無從說起。
許紅兵三下兩下扒去她的服。黃蘇子精心爲許紅兵准備的三朵花,許紅兵仿佛看都沒看,便將它們扔在了
下。只幾秒鍾,黃蘇子便如同被刺刀刺中。她努力地尋找感覺,卻只覺得沈重的許紅兵壓得她喘不過氣。一直待她溫情脈脈的許紅兵,這一刻有如野獸,凶猛野蠻得令黃蘇子産生劇痛。這是一種被撕裂開來的痛楚。她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聲。叫完後,她想起許紅兵說過,他喜歡聽她尖聲叫喚的。
許紅兵所有的行爲都在黃蘇子的意料之外。他幾乎沒等到黃蘇子再發出第二聲尖叫,便把什麼事都做完了。他迅速地套上褲子,動作快得使黃蘇子幾乎沒有看到他的肌膚。而黃蘇子卻全身赤躶地攤在他的面前,任他的眼睛掃視和遊覽。
躶的黃蘇子沒有動,她雖然有點兒冷,可她仍然願意這麼平攤著自己。她期待因了她的身
會再次喚起許紅兵的慾望。但是,許紅兵卻只是默默地看了她半天,然後站到窗前,點著了一支煙。窗口又破又小,一挂肮髒的窗簾無力地垂吊在那裏。許紅兵將窗簾拉開一條縫,臉朝外望。黃蘇子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街上的一盞路燈,熒熒如鬼火地亮著。她想故事就是這樣的過程?想著,便覺得遠不是她之所想。黃蘇子說:“躺到
上來好不好?”
許紅兵轉過了身。他的臉在燈下發青。幾縷古怪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黃蘇子心裏格噔了一下。許紅兵說:“黃老師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女兒這樣一絲不挂地躺在
上,盼我去
她。怎麼樣,我還行吧?”許紅兵說著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氣都喘不過來。
黃蘇子頓時面如死灰。她呆望著許紅兵,似乎在回想什麼。許紅兵笑完,說:“你以爲我真會愛你。老子的兒子都已經上幼兒園了。也不看看你那張僵屍臉。你裝什麼淑女,當年那樣羞辱我你讓我沒法好好讀書,因爲所有的老師和同學都認爲我是流氓。爲了你,我吃了多少苦,你永遠也想不到。而今,在我眼裏,你上了大學又算什麼?不過一個‘’而已,是我玩過的一只‘
’,跟我玩過的‘琵琶坊’其他的‘
’沒有兩樣。”
黃蘇子在許紅兵的陳述和辱罵中平靜了下來。她很快明白了一個事實。這是一個設計好了的圈套。許紅兵爲報學生時代的仇,費盡了心機。
黃蘇子突然間慾哭無淚,憤怒一下子燃遍全身。她內心深被愛情業已掩埋了的髒話,仿佛定向爆破,瞬間在心裏炸得開出花來。
黃蘇子冷冷道:“你以爲我不是在玩你?你他的在中學就趴在我的腳下了,你現在以爲你這狗日的就站起來了?老子一直在看你有幾板斧,你這麼快就露了餡?怎麼不弄大我的肚子再發這通威呢?”
這回輪到許紅兵發怔了。便在他怔忡之間,黃蘇子幾乎不容他想,便將她心裏深藏了許多許多年的髒話,一句一句地罵了出來。罵聲如江河決堤,洶洶湧湧地撲向許紅兵。許紅兵踉跄著倒退,竟一直退到了門口,先前得意的臉上倒有了幾分驚慌。黃蘇子卻不管不顧,她高聲地叫罵。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她的罵聲,每一字句都奇髒無比,不堪入耳。滿屋裏都是她脆繃繃的比喻,邪惡下作得令人全然可聞到臭氣。這是她修煉了多年的成果,一招出手,又怎能不猶如驚雷炸耳。這一輩子,黃蘇子還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麼長的一段話,也從來沒有一下子說出這麼多的話來,更何談這麼高聲地叫罵。
退到門邊的許紅兵所有的潇灑仿佛都被黃蘇子的罵聲剮掉似的。他顯得有點猥瑣,一只手摸索著開門。黃蘇子說:“事情要做漂亮。不要賴錢。我的價一直都不高,50塊就成。那些盲流用我都是這個價。你也就按這個價付吧。錢就放在腳。”
許紅兵便在身上摸出一只錢包,從中抽出一張100的。低聲說:“我沒50的。”
黃蘇子哈哈大笑,說:“那你還可以來一次。如果今天不行,改天來了就不用付帳了。我會常在這裏等你的。”
許紅兵丟下錢,逃跑似地離開了。
當門砰然關上時,黃蘇子好像被人抽了筋,直直地倒在了上。她的罵聲止住了,這回決堤的是她的淚
。她哭得個天翻地覆,嗓子都哭啞了。枕頭很髒,她在哭的時候,用嘴使勁地咬著枕套。從面頰上流到嘴裏的淚是鹹的,但另外一種味道是什麼呢?黃蘇子從來也沒有品過。那種怪異的味道,從枕芯直撲黃蘇子的心裏,仿佛順著她的血脈遊走,走得她滿身都是。然後又從她的每一個汗毛孔向外散發,以致彌漫了整個房間。黃蘇子突覺這種味道有似曾相識之感,卻記不得何時何地令她感覺過。
房東馬嫂子聞聲過來問了一次。問完不等黃蘇子說什麼,馬嫂子便一副老經驗的口氣,說:“哭哭也好。頭一回都這樣。開過頭,就好辦了。想通了男人都一樣,能給錢就行。”
黃蘇子沒等馬嫂子把話說完,又失控地開始了罵人。她心裏罵的正是馬嫂子,但罵出口來卻讓馬嫂子以爲依然在罵男人。于是馬嫂子冷笑了一聲,說:“說句話你也許不信,真恨的人都是在心裏罵,罵上嘴的人越罵得凶越是相反。有個鄉下女人頭一回罵得差不多快斷氣,用頭撞牆血都流出來了。結果怎麼樣?以後天天泡在這裏。過一年找了個有錢老公,兒子也生了,還忍不住一個月來上一兩趟。跟抽大煙有瘾一樣。”
黃蘇子罵聲頓止。其實她並沒有聽清馬嫂子說些什麼。她突然覺出她叫罵出的每一個句子都仿佛彙入這房間怪異的氣息中。它們在這氣息中如魚得,歡快地跳動。它們往牆壁上跳,往殘缺得露出磚塊的牆縫裏跳;往窗簾上跳,往窗簾上汙穢形成的花朵上跳;往天花板上跳,往吊死鬼一樣垂直向下的燈泡上跳;往屋角落裏跳,往堆在角落的垃圾上跳。它們的舞姿獨特而別致,世界上沒有一個舞蹈大師想象得出來。它們和這屋裏氣息是如此和諧地融爲一
,無端地令黃蘇子感到一種沈醉。于是黃蘇子覺得自己也被融在一起了。她情不自禁地舒展了一下胳膊,心說,其實,我並沒有失去什麼呀!我有什麼可傷心的呢?雖是欺騙,可我終是罵走了欺騙;雖是失身,可我也從此了解到男人和女人間最本質的交往方式,如此這般,有什麼大不了呢?黃蘇子想著,伸手之間,她甚至覺得她最爲欣賞的字句正在她的思想過程中一條條地舞蹈著纏繞上她的胳膊。它們在她肌膚上妖妖娆娆地笑著,笑得十分妩媚。黃蘇子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浮出笑容。那是她從來也沒有過的來自內心的笑容。于是她想,它們一直在我心裏發酵,悶也悶壞了。現在它們突圍來到我的
外,它們多麼活躍多麼自在多麼美妙。
黃蘇子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自己同外部世界和諧相的端口。
天便是在黃蘇子的莫名的喜悅中亮了。她的眼淚早已幹涸,幹涸得連痕迹都不見。她想,這下好,從此一輩子不必擔心再有眼淚。
這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黃蘇子便靜靜地躺在這個房間古怪的氣息之中。許紅兵曾經拉開的窗簾縫依然裂開著。陽光從那裏穿了進來。這是一個大好的晴天。晴得十分明朗。
馬嫂子再次推門,她看見黃蘇子依然躺在上不動,便沒好氣地說:“喂,你的時間到了。別人還要用。你如果不想走,必須再付錢。”
黃蘇子一指腳邊許紅兵丟下的100塊錢,說:“這麼多夠不夠?”
馬嫂子眉頭立即被笑意包圍,說:“夠夠夠,足夠了。你是個痛快人。哎,我說吧,你一想就想通了,是不是,我一向都認爲,只有明白人才來我們這裏做。”
黃蘇子懶得理她。馬嫂子見黃蘇子無意與她對白,便拿錢退出了門。只幾分鍾,她又折身進來,樣子顯得有些神秘,說:“還想不想再做一筆生意?這個客人是老顧客。賣豬肉的。那生意賺錢,所以他出手很大方,一般人我還不介紹他的。跟你,我覺得有幾分緣份。絕對沒有病。你看,行不行?”
黃蘇子覺得散落在滿房間的罵詞已然開始在她周圍聚攏。一條條的字句,仿佛是一根根架起來的木柴,高高地堆在她面前,只需她輕劃一根火柴,這架木柴便會燃燒成熊熊烈火,瞬間即能將馬嫂子燒成灰燼。
但是黃蘇子手上和心裏卻都沒有了那根火柴。她顯得有些慵懶,眼皮擡也沒擡,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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